赵泉掀开帘子走进来时,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对桌而坐,他们校场的军医李鹤正一脸严肃,卷起袖子将手臂放在桌上,而他妹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李鹤手臂上戳戳戳……
赵泉:“……”
“啊,督统。”李鹤发现了赵泉的身影,迅速起身行了一礼。
赵泉眉心抽了抽,扫了妹妹一眼,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李鹤略一犹豫,照着方才与赵露暖对好的话说道:“闲来无事,便与贵小姐讨论起医术,见赵姑娘颇感兴趣,便与她传授一二。”
赵泉抽搐的眉心这才好看些。
虽然李鹤与妹妹男女有别,但赵泉并不担心他们独处一室会如何,首先医帐并不是封闭场所,帘子外边便是校场,来来往往都是人,李鹤也不可能对自己妹妹做些什么。
再者说了,李鹤虽是个男的,但瘦弱文雅,要说起来,他倒更担心自家目无法纪的妹妹会欺负军医……
赵泉转头,看着正冲自己甜笑的妹妹,几乎都能看到她脸上明晃晃的“我没干坏事哦”几个大字。
赵泉以拳抵唇,轻声咳了咳,正要说话,帘外突然一个下属疾步进来,半跪在地,低声禀报道:“督统,殿下有请。”
赵露暖登时眼前一亮。
殿下?是那位殿下么?
她好想跟去蹭蹭生命值啊!
赵泉闻言,先是点头,正要提步往外走,却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妹妹。
赵露暖双眼冒着闪亮的小星星,显然是极其殷切地想跟着一起去,却只是在原地激动地搓着手,并未跟上来。
见他望过去,赵露暖一双桃瓣似的眼睛,便像是会说话了似的,向他殷殷祈求,还附带眨巴眨巴两下。
赵泉没来由地心里一软。
妹妹如此痴心,他这个做哥哥的,确实显得有些冷血无情。
但赵泉很快回过神来。
他之前从不会这么想的。
公务是公务,男女私情只是私情,如何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他与这妹妹从来感情不深,亦谈不上为她动摇自己的原则。
纠结了一番,赵泉招手召来属下,嘱咐道:“我进宫去,你送小姐回府。”
“是!”
赵泉挥挥衣袖走了,赵露暖说不出的失落,隐隐的焦虑如火烧般从心底蔓延。
她向来性情淡然,习惯了顺应自然,平日里受了什么委屈,也大概都一笑而过,但如今,生命的倒计时警钟在头顶悬着,就算再忍气吞声,心中也不免焦虑。
但她也知道,赵泉受诏入宫,定是有事在身,她就算死皮赖脸跟着去,也绝对进不了太子殿内的那扇门。
到时无非是空跑一场,哎,还是只能另寻机会了。
赵露暖转身,对李鹤说道:“那就说好了,从今以后我就拜你为师,等我及笄,我便去当女医。”
李鹤眸色深沉,盯着赵露暖看了好半晌,才郑重地举起手:“承蒙赵姑娘看重。”
赵露暖嘻嘻一笑,跟着大哥给安排的属下去坐马车回府。
李鹤在她身后定定望了许久,表情越来越复杂。
只有他知道,这位赵府的嫡小姐,对于医术一道所存储的学识,是他无法想见的深厚,且总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令他大开眼界。
而正如赵姑娘与他商量好的那样,赵姑娘钻研医道的爱好,是瞒着家人的,为了遮掩,以后他与她师徒相称,可究竟谁是师,谁是徒,在他心里,却是完全掉了个个儿……
赵露暖出门乘马车,路上经过靶场,又好巧不巧地,碰见了陈辰。
他拿着把弓,也并未练习射术,抱着手臂站在路边,看起来倒像是专程在等她。
他长了一张极其正直的少年脸庞,眉眼间更是有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傲气直冲云霄,仿佛手中有剑,便要去斩尽天下不平之事,让赵露暖看了很忍不住想逗他一逗。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小子烈性得很,她刚穿过来那天,他便想推她下楼,若是真把人惹急了,搞不好真出什么事。
她小幅度地摇摇头,便目不斜视,打算直接掠过。
陈辰却出声了:“赵露暖。”
督统不在,他又对赵露暖直呼其名。
赵露暖停下了步子。
“怎么?”
“你来校场想做什么?若是你想对付我,大可以直说,不必搞这些虚把戏,有什么阴谋,尽管使出来罢!”
陈辰愤怒地捏紧拳。
同时压低声音,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几个副将都被赵露暖给骗了,直到刚刚都还聚在一起讨论有个可爱的妹妹该多好,陈辰恨不能冲上前去告诉他们,赵露暖根本只有外表可爱,内心其实就是个魔鬼,但副将谈话,他不敢逾矩插嘴,几个人又谈论得兴起,甚至兴冲冲地商讨着要回家向父亲提一提再给生个妹妹的请求,连多给他一个目光都不曾。
陈辰只能憋着气,真相只有他一人知道,还不能告诉别人,这种感觉真是太痛苦了。
他思来想去,便直接来找了罪魁祸首。
他要警告赵露暖,叫她不要再到校场来骗人了。
赵露暖听了他的话,只想挠头。
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啊?现在编出来一个应付他还来得及吗?
思索良久,赵露暖最终只得放弃,丢给陈辰一个“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眼神,眼看着陈辰的脸色变得更加生气,赵露暖满足地离开。
气人,她也是专业的。
回了赵府后,无所事事,赵露暖越来越感觉日子过得很苦。
尤其这几天赵泉似乎很忙,不见踪影,她连最后唯一的一条路径也没办法去努力了,心底的焦躁成倍增长。
常常吃着吃着小葡萄就猛地想起来,哦,我快死了。
逛着逛着小花园就想起来,哦,我就剩一个月寿命了。
赵露暖忍不住一回回地在脑海中勾勒那太子的模样,在想象中,他早已变成了个金饽饽,恨不得把他拖过来像吸猫似的狠狠蹭一番,好解决生死大事。
纠结了几天,赵露暖都快把自己逼出毛病来了,她开始有点神神叨叨的,在花园里拉了张躺椅坐在树下,手里给一个泥塑小人的头顶上戴花瓣,口中喃喃地念:“殿下,我给你戴花花哦。”
然后伸出指腹在泥塑小人头顶上摸两下:“殿下,我给你摸摸头哦。”
又用食指尖去碰碰小人的小手:“来,牵手手~”
赵露暖动作忽然一顿,接着嘴角邪恶地微微勾起来,一张花晴月好的明艳小脸上,露出了有些怪怪的表情,她舔舔嘴唇,指尖伸向小人的身体部分:“来,摸摸肚……啊!”
赵露暖吓得整个人翻倒在地。
穿着锦袍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便站在她身后,此刻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有几分纠结难言。
赵露暖不敢多看,整个人跪趴在地,手中的泥塑小人扔得远远的,冷汗从颈后涔涔而下。
“太子……殿下,我不是、不是故意用泥人冒犯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评~看我诚心的姿势
第9章
太子身后,一群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也正盯着她看。
赵露暖吓得快疯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在原著中,十八岁之前一直在深宫内运筹帷幄、韬光养晦的太子殿下,怎么会莅临她这个小小的赵府?
而她又恰好……赵露暖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被扔到一旁的泥人。
帝王之家,都很忌讳巫蛊之事的。
她,她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赵露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说:“小女,实在是因为对殿下您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所以才会一时忘形,请殿下恕罪!”
反正原主痴迷于太子这件事,早就传得满京城都是了,刚好可以拿来做借口,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她为何对着一个泥人口称殿下,还试图有不轨行为。
就让太子觉得她是个变态叭!
那也比把她抓起来去抄斩要好呀。
赵家整门被流放的故事情节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砸下重重阴影。
太子睢峻依旧盯着她,良久,淡淡移开复杂的目光,说道:“本宫见过你。”
赵露暖又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点,她倒是预料过的,也有所准备。
立刻道:“是的,日前小女去朝安寺上香,曾一时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下,与殿下见过一面,上次匆忙,还未来得及答谢殿下救命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