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下常淑地手,背过身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向子屹,我才是那个为你生儿育女的人呐!”
说到最后,她身子竟簌簌抖着,像秋风里的一株枯萎的狗尾巴花。
老天爷呀……
常淑平整的双肩颓然一垮,做出让步。
“好啦,”她牵住慕轻尘的手,揉捏她的指骨,“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傻白甜·轻尘傲娇地甩开她:“你就是与向子屹暧昧不清。”
你哪知眼睛看到了!
常淑压抑下这句驳斥的话,继续好言相劝。
“你想多了。”
“没……”慕轻尘鼓鼓腮帮子,“好吧,怀孕的人的确比较多疑。”
常淑:“……”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平日自己无理取闹,非要慕轻尘以甜言蜜语相哄时有多娇蛮。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报还一报吧。
“你看这俩耶主,啧啧啧……打情骂俏的……”路过的一辆奚车里,一前一后地跪坐着两名女子,看样子像是主仆。小姐模样的人不温不火的言语一句。
丫鬟扭过脸来打量她们,也跟着“啧啧啧”,啧完还嘀嘀咕咕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太辣眼睛!”
常淑:“!!?”
我跟我家驸马亲昵,哪点辣眼睛了。
她深吸一口气,暂缓内心的憋闷,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去的奚车,觉得其四围的纱幔一晃一晃的,好似一得意女人扭来扭去的腰……好生令人生厌。
甫一回神,惊觉四周多了些指指点点。大都和那主仆一样,说着有伤风化的话。
那又如何?
常淑不管不顾,扯扯慕轻尘的袖子,露出浅浅的笑:“走啊,不是说好一起去嫖i妓吗。”
所有路人:“!!?”
慕轻尘的脸甫然一红,跺跺脚,娇嗔道:“……你口味好重。”
第19章 傻白甜驸马上线
平康坊实属夜夜笙歌,眼下青天白日倒显得清静,像只懒洋洋的小狗。
各家门前都倚着三三两两的俏娘子,绕着手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手里的团扇像在打蚊子似的,晃晃悠悠的扑棱。
不过脂粉味依旧浓重,常淑被呛出两声喷嚏,以袖掩鼻,小声的阿嚏阿嚏。
双肩随着振动的胸腔微微轻颤。
她们进的是平康坊的北门,沿着柳树铺就的林荫道一路向前,是个四四方方的广场,场中央立有一牌坊。慕轻尘在牌坊下原地转了个圈,抬脚往左去了,去的方向是北曲。
常淑生怕掉队,加快脚程跟上她,一路七拐八绕的。
起先她以为慕轻尘是在寻找与林品如交战的地方,结果是她想岔了,慕轻尘步履不停,进到一幽深的巷子。
巷子很窄,容不下她们并肩而行,只能一前一后错开,两旁的明渠中是肆意堆放的垃圾,一堆接一堆,在干热的天气里散发出阵阵酸臭,兼杂腥腐之气,她们不约而同的把呼吸放浅。
越往前,臭气越浓,熏得人掉眼泪,苍蝇黑压压的环绕在左右,看得人头皮发麻。
常淑天之骄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双臂像两条藤蔓死死箍住慕轻尘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闷闷地说,回去。
慕轻尘对谁都心狠,偏偏对她不行,轻抚她的背心搂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遂把唇贴到她耳边,说,到了。
常淑如释重负,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问:“哪一家?”
“右边。”
不等她话音落地,常淑麻溜跨进了右侧的那两人宽的窄门,入了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小天井,四面墙围出的地方实在小的可怜。
脚下的石砖铺得不算齐整,稀稀拉拉的,缝隙间长满青黄色的草,其中还有一两朵叫不出名字的小黄花,□□细长,却韧劲十足,如何踩踏都只弯不折。
“这是哪?”
常淑四下打量,天井圈外的阳光,直照而下,柔和了她脸上的线条。
她却不大喜欢,觉得头顶烫呼呼的,展开桃花扇往发髻边一搭,将其遮了去。
慕轻尘指指门板上的字体,念道:“醉梦楼。”
“这字……可真丑。”
歪歪扭扭的,像只抽筋的鬼爪。
穆宁长公主平心而论道。
慕轻尘对她的审美表示不敢苟同:“不会啊,颇有丁真楷草的风采。”
“就你嘴贫。”
慕轻尘顽皮地挑眉耸肩,目光扫过墙角的青苔,步到常淑的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将她一步步往前推。
只三两步便离了天井,入了小楼。
“妈妈,出来招呼贵客了,把最贵的小倌给我家小主请出来。”慕轻尘喊了一嗓子。
等等!
小倌!?
常淑瞪圆双眼,内心警铃大作。
虽说大华国风开明,大都只是耶主与子珺的区隔,但这也不代表“男女有别”就此沦丧呀。
诱拐她来逛窑子就算了,还拐她来嫖小倌!
长公主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常淑愤愤然,恨不得撂挑子,和慕轻尘就地理论理论。
*
最贵的小倌叫倾夏,别说,长得还真不赖,有种江南儿郎独有的细腻与干净,像雪一般,晶莹剔透,微微一沾热便化了。
迫使人与他说话时,会不自觉的放低音量。
这幅皮囊,怎的混迹在北曲?若放在南曲和中曲,定是一等一的抢手货。
“你以为老子不想去撒!”倾夏操i着蜀郡口音,也不知是不是成都府人士,说不定可以和牛菊花认个老乡。
他拍案而起,一只脚的踩在圆凳上,地痞流氓似的抖腿,手上还拿有半只烧鸡,十分没有吃相:“还不是那龟儿子林品如,老子日i他仙人板板!!”
他破口大骂,骂得口水四溅。
常淑长这么大,头一回遇到敢在她面前大吼大叫的粗人,这一惊一乍的架势,差点把她吓着。她呛了口茶水,不自在的往旁挪挪。
慕轻尘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人和林品如的关系,兴冲冲地的跑来,就是想听他二人的八卦,看看能否从中摸出个以牙还牙的办法。
见常淑不太适应,干脆和她换了位置,坐到倾夏身边,亲自为他斟酒,说了句从牛菊花那学来的方言:“来,喝酒,我们三个摆哈龙门阵。”
倾夏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惊喜,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说不出的性感:“兄弟伙儿,你来评评礼嘛,我本来在南曲干得好好的,每月底薪一贯钱,提成最差都是七八十贯,更莫说客官们的打赏,销售业绩是那条gai的第一名,嗝……”
他满饮一杯,打了个酒嗝,耳朵有少许泛红,估摸是喝酒上脸:“人送外号‘人尽可夫’,哦哟,名声大的不得了!”
慕轻尘和常淑:“……”
这好像是个贬义词吧。
“但是,好死不死,三个月前的一天就遇上林品如了,真是流年不利闯到鬼!他是来找工部尚书杜大人的,为得是……是啥子,哦对,啥子契丹、耶律……反正我听不懂。杜大人好似很不待见他,他那个人笨嘴拙舌,性子直,杜大人又喝得醉醺醺的,便推搡他,赶他走……我怕砸了招牌,只好冲上去阻拦,谁知林品如就把我看对眼喽!”
耶律?
契丹族皇室姓。
慕轻尘捕捉到关键字,和常淑对视一眼。
“他就是个痴缠货,从此以后,每晚都抱着他那劳什子手i弩跟着我楼上楼下转悠,凶神恶煞的,哪个还敢来嫖我,业绩断崖式下跌,这不,连跌三月,就落魄到北曲来了……”
他神情怏怏,又灌了一杯酒,一通聒噪随之歇下去,落寞抬头,看着悬在屋顶的蜘蛛网。脑门上写有四个大字——生无可恋。
“你们也晓得,小倌是吃青春饭的……我的饭碗啊,算是砸在他手里了,艹艹艹,连带老子的青春一起砸了!”
“那你就从了他呗。”慕轻尘话赶话。
“铲铲!”倾夏吐出嘴里的鸡骨头,脸上还黏有两粒油亮亮的芝麻,“不良帅,说好听点是个帅,说白了只是个九品官,还是个从的,挣得还没我这个小倌儿多,以后他养我还是我养他!”
慕·从九品校正·轻尘表示不服!
“你看那慕轻尘,还老虎屁股呢,我呸,吃长公主的,住长公主的,还有脸休妻,不害臊!吃软饭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