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跟我回酒店一起把它解决了。”
我一听,连忙摆手,“不了吧师兄,我不吃榴莲……”
“你不吃?”
“……我没吃过,好臭啊!”
“有些东西不能光看表面啊,”他一本正经地开导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抗议被判无效,我只好跟着他走了。坐车的时候他拎着衣服,我拎着榴莲,周围有乘客四下张望,继而用目光锁定我们。实在太臭了!我觉得特别特别的不好意思,恨不得自己能隐形。但是杨从白站在旁边一脸淡定,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杨从白住的酒店很贵,让我远远看见大堂门口就已经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跟着他刷卡进门,窗帘居然自动就拉开了,给我吓了一跳。我惊叹真是跟着师兄见了世面,他被我逗笑了。
“先去把手洗了。”
他打电话叫人送来了水果刀和餐具,然后我们在那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解剖分食了那个奇臭无比的榴莲。
“我觉得你能喜欢。”赶在我下嘴前,他很笃定地说。
“为什么啊?”
他笑了,“那要是万一你不喜欢的话,你撒个谎行吗。”
“行啊!”
这才多大点事儿,既然杨从白开口,为他撒个小谎也太容易了。
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榴莲,而是一场英勇就义。但就像杨从白预想的那样,我根本无需撒谎,那大概是我人生二十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
我甚至有点感动,可能是因为榴莲一直被我误会,可能是因为幸好没有错过,也可能是因为勉强着我去尝试了一下的杨从白。
他还给我拍了张照片,他说这非常值得纪念。
后来房间实在是太臭了,开大了换气也不管用,杨从白说这样下去搞不好明天退房的时候要被罚款。一听到罚款,我非常紧张,说要不开窗换换气。偏偏酒店房间的窗户很不好开,那个锁非常玄妙,我们两个研究得认真,谁也没注意到窗框上贴了提示,上面写着不要开窗。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开了窗户,紧接着警报就响了。
我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从白已经反应过来,他扶着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随后保安和工作人员便破门而入,在搞清楚了这里既没有暴力事件也没有跳窗自杀之后,他们毕恭毕敬地把窗户恢复了原貌。
杨从白居然还请他们把垃圾也带走了。
之后我们就逃离了那个臭哄哄房间。我们在酒店附近无所事事地闲逛,在街角一家很小的拉面店里吃了拉面。我们一边吃一边回味这一天的胡闹,觉得很好笑很够味。
第二天杨从白启程去了关西,他从京都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回来。他说那里到处都是神社和寺庙,他许了很多次愿。
我想我和杨从白,或许曾经是有着很好的机会,能成为很亲密的朋友。
但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可能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你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仿佛从来都是至交,但也仅限于彼时彼刻。
不可复制,近乎一场错觉。
我和杨从白在异国他乡的那两天短短的时光,就仿佛是一段异常跳脱的映像,与其他所有的片段都无法衔接。也正因为如此,它并没有真正地改变过什么。
交换结束后我回到U大,杨从白已经开始在附属医院实习,后来他又搬到研究生校区,我们很少再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招待
杨从白来得比我预料得要早了一点。
听见门铃响,悠悠很兴奋地喊,“是杨叔叔!”
我放下手里的虾,匆匆擦了手过去开门。杨从白的脸上有一股风尘仆仆的疲惫。还没等我开口,悠悠已经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杨叔叔!”
“叔叔有礼物给你。”
他笑着摸悠悠的脑袋。他手上拎着好大一盒乐高,看上去甚至比他那个短途用的行李箱还要大。
悠悠高兴得不得了,“谢谢杨叔叔!”
但我却没办法高兴得那么坦率。
“师兄,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又花钱……”
“怎么,别人能买,我就不能买么。”
“……”
他一定是看我发的那些朋友圈了。虽然我并没有想要炫耀的意思。
他把悠悠抱了起来,我接过他的箱子,带上门。
“叔叔,你闻到臭臭的味道了吗?”悠悠趴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爸爸买榴莲了!”
“悠悠也爱吃榴莲吗?”
悠悠连忙摇头,“爸爸说杨叔叔喜欢!”
杨从白转而看我,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悠悠快下来吧,杨叔叔做了一天手术都累了。”
可是悠悠却把杨从白搂得更紧了,“叔叔不累。”他小声狡辩。
这个臭小子!
“悠悠下来吧,”杨从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叔叔去帮爸爸做饭。”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拒绝,“你还是陪悠悠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手艺并没有什么自信,偏偏他又给悠悠带了这么贵的东西。那一盒得有两千?三千?太贵了。等我去北城,我肯定也得给他家孩子买点什么东西,而且也得买差不多才行……
客厅里传来动画片的片尾曲,杨从白走进厨房说,“我帮你吧。”
“不用,你去坐着吧。”
“悠悠有点饿了。”
“……”
“我也有点饿了。”他小声说。
我乐了,叫他帮我拌一下凉菜。我点了火等油锅烧热,他看了一眼流理台上的备料,“这是要做什么?”
“麻辣香锅啊!”
我有意邀功,故意说得很夸张,“师兄,这是我的独门配方,他们吃过的都说好!一会儿你可得给我打五星好评啊。”
他笑了一下,问我哪个瓶子是醋,拿过去往凉菜里咕咚咕咚倒了不少。
“打好评干什么,你还要开店啊?”
“可以有啊!现在大环境这么差,我练练手艺随时准备下岗再就业呢。”
“你的手艺肯定没问题,”他一边拌凉菜一边说,“不是吃过的都说好吗。”
我只好说了实话,“白悠悠吃了说挺好的。”
他笑了,抬头看了我一眼,“悠悠说好那肯定就没错了。”
“你太双标了吧!?”
我开大了吸油烟机,油迸得很夸张。我一边躲一边把杨从白挡在身后,“师兄你离远点!”
他在吸油烟机的噪音里跟大声跟我喊,“你没有长一点的筷子吗?”
“没有啊!”
他放下凉菜,不由分说地上前关了煤气,“把围裙给我。”
“啊?”
“围裙给我。”他说着比划了一下,“你忘了,我胳膊比你长。”
我当然没忘。
他竟然也还记得。
我置身于这个油烟弥漫的厨房,思绪却飞跃到我们曾经的校园。那些充满着奔跑和汗水的,现在早已经没有了记号的,想必曾经也是百无聊赖的许多午后,傍晚和清早。我们在场边没事就比一比身高和臂长,或者看看谁的手更大。我记得梓墨从来就没参与过这项活动,而当时手最细最长的是周远迪;我和杨从白的身高好像不相上下,他一度很坚持自己高那么一两厘米,但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不过掰手腕这个环节我从来没赢过他,或者说,没有真正地赢过。因为即使我很偶尔地赢他一次,姚若晨也总是在旁边嚷嚷,说是杨从白故意放水让着我。
那时候年轻又无聊的我们消耗着大把的时间,就好像那些日子会永恒不变。
“快点。”
他催促我。
我把身上那个哆啦A梦的围裙解下来,他接过去穿在了身上。
还别说,就算是楼下夜市五块钱一个的围裙,杨从白也至少能穿出五十块钱的效果。
他重新点燃煤气,吸油烟机的噪音里,他的声音不是那么真切,“可可也喜欢哆啦A梦。”
在我的指导下,杨从白的麻辣香锅获得了极大成功,他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打了个好评。
“不信你问悠悠,到底谁做的好。”
他明明没尝过我的版本,但却有着极度的自信。
悠悠已经抢答了,“叔叔做的好!”
我暗暗瞪了他一眼,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