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番外(28)

作者:莲子百合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蒋泊宁抬头看秦王,见他拧着眉头似是十分懊恼地揉了揉额头,绞尽脑汁一般顿了半晌,这才眉头舒展,道:“是了,八子还带这丫头回去住了,瞧我这记性。”秦王说罢,侧过身来问,“即是你陪八子同住了,怎得又跟着稷儿来了,可是有事禀告?”

蒋泊宁回道:“泊宁并无要事禀报,只是八子娘娘托泊宁给王子讲讲巴蜀奇闻,便让泊宁跟着王子了。”

未等秦王说什么,张仪倒是先哈哈大笑,道:“王上啊,这八子娘娘还真是精明,处处打算得,真叫仪叹服。”

秦王听了,眉头竟蹙起来,似乎并不太高兴,沉默片刻,只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软墩,看了张仪一眼,自己亦走回木案后头坐下,道:“稷儿,你这趟去陇西,所见所闻如何啊?”

公子稷挺直腰背,朗朗道:“此次稷儿沿着郿县与陈关,经过雍城……”

秦王听得入神,公子稷未说完,这秦王一句话也不插嘴,并未因为公子稷不足十岁,便低看他一眼,少听他一句,双手微微半握了拳头,枕在了木案的边沿上。蒋泊宁微微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抬起来紧紧盯着上首的秦王,一瞬也不曾离开。越看,蒋泊宁只觉得越摸不着头脑,这秦王看起来面色红润,不过眼下有两道黑眼圈罢了,嘴唇红红,跟寻常上火没什么区别。

蒋泊宁收回视线来,正想要再细细观察这议事堂书房有何异常,却听到门口出内侍尖声道,“魏后到。”

殿中正回话的公子稷闻声,顿时收了话,侧身退到一旁。他的小书童随即跟了过去,蒋泊宁也凑过去站到一块儿。

殿门开合的声音过后,魏后的衣摆缓缓拂过议事堂的青石地砖,终于停在殿中。蒋泊宁低着头,见那华丽的大红裙摆后头跟着一袭青灰色的衣裙,抬眼看上去,真是在芈八子宫外见过的那个可怖的老妇人,蒋泊宁记得,魏后唤那老妇人叫做“八姑”。

公子稷先行跪地行礼,道:“稷儿参见母后。”一旁的张仪亦拱手道:“魏后。”

魏后朝上首秦王福身行礼,侧身过来看了公子稷一眼,道:“是稷儿回来了。巧了,丞相也在。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可王上得谨遵太医令的嘱咐用药,现在已过时辰,不得不来了。”

魏后说着,身旁的八姑提起手中的木盒,魏后转身,抬手打开盒盖,取出一个青铜小壶并一只小碗来,缓步行到秦王的案前,将那小碗放下,端起小壶,手腕倾斜,浓黑的药汁从壶嘴涌出,将那小碗灌了一个满满。

魏后将那只小壶交回身后八姑的手中,道:“王上,良药苦口,珍重身体才是。”

秦王看着那碗药汁,皱着眉头撇撇嘴,道:“药须得见效才是良药,也不知太医署是干什么吃的!”话说如此说着,还是将那碗药汁端了起来。

许是铜碗烫手,蒋泊宁看见秦王手腕微抖,几滴药汁洒在了木案之上。秦王一仰脖将碗中药汁喝了个干净,将那小碗交给魏后,道:“好了,辛苦王后了,回去歇着吧。”

秦王这语气冷漠,听得蒋泊宁都是一瞬心惊,抬眼去瞧那魏后,却见魏后面上神色未变,似乎司空见惯一般,只又向秦王福身行礼,道:“妾身告退了。”说罢,领着那八姑便退出了议事堂。

殿门刚刚合上,公子稷往前走,正要回去继续向秦王交代自己在陇西的见闻。一旁的张仪却先开口道:“王上,有句话,臣似乎不得不说。”

公子稷见状,停住脚步,先顿在一边待命。秦王抬手向张仪虚虚一扶,道:“丞相但说无妨。”

张仪道:“臣听闻,宫中有许多宫人乃是从前巴蜀两国进贡而来的,现下秦国吞并了巴蜀,不如将这些人遣送出宫去,免得有人心生怨恨,成了后患。”

秦王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丞相亦是魏人,秦与魏多年交恶,寡人难道要将丞相赶出魏国去吗?”

张仪哑口无言,蒋泊宁倒是没忍住笑,发出轻轻一声噗嗤。张仪瞪了蒋泊宁一眼,咬着牙没再说话。蒋泊宁暗暗大喜,想不到啊想不到,这秦王还是个怼怼王,这真是解气,真是解气!

不过这秦王也真是头铁,吞了别人的国,还能这样放心任用,这骨子里的骄傲,还真是沿着血脉遗传下去。想百年之后的秦始皇,吞了六国却不杀贵族,压了最后,不还是被那些亡国权贵推翻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又何尝不是一朝天子一朝民呢?日后那些开国皇帝登了位后,有哪几个手上如此干净?谁敢把那些亡国之民放在自家后院里头啊?真傻!

慢着!蒋泊宁猛地往秦王看过去,只见秦王那双枕在木案边沿的双手仍旧半握着拳,自手腕到指节,仍在微微颤抖。

口腔溃烂,头痛失眠,手足颤抖,迷糊易怒。

那侧公子稷还在与秦王对答,这面,蒋泊宁只盯着议事堂那关上了的沉沉殿门。

八姑?不,是巴姑!

第24章

人定,月升, 入夜。

黑如珍珠的秦王宫顶上空, 咸阳西侧的北坂吹过来的凌冽山风之中,燕雀惊飞,月色染上屋顶, 但见水一般清明的月光之中, 一抹黑影在那片黑瓦上掠过。只一瞬, 仿佛是花了眼一般, 便不能寻见那影子。宫墙之间,梆子叮当敲了数下,秦王宫重归宁静,巨兽一般,沉沉睡去。

蒋泊宁背靠着宫墙,一手五指张开,紧紧贴着墙砖,一手按在腰后, 握紧了那把黑铁匕首的握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 敲着梆子报时的宫人渐渐走远,蒋泊宁紧紧耸起得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将手从腰后收回来,五指收拢,掌心已经是一片湿润冷汗。

蒋泊宁喉头滚动,只暗暗叫苦, 倒底自己是不是跟梁静茹借的勇气,还不知道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倒底能用多少,却能这样脑子一热就解了套黑不溜秋的夜行衣往魏后的宫殿摸过来,真是,冲动是魔鬼。

幸好,这魏后的宫殿并不难寻觅,蒋泊宁那日随着公子稷去过秦王跟前查探过之后,傍晚便换了套宫婢衣衫跟着芈八子去给魏后请安,之后两日,寻了几个借口,往魏后宫里摸过去几遍,早将这路线记了个牢靠,纵使是在这黑幕月夜之中,也毫无差错地摸到了魏后的宫殿侧面墙外。

蒋泊宁拍拍衣衫,探头看向长街两端,细细贴着墙根下听了一会儿,再三确认近处无人,抬手扣动袖中箭索,铁钩打上墙头,蒋泊宁拉了两下,抬脚一蹬宫墙,双手一扳墙砖缝隙,燕子一样翻了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墙角处。

此刻魏后宫中只剩下点点灯光,夜已深,今夜秦王宿在别的宫妃处,魏后宫中并无太多内侍宫婢,不过正门处有几个婢女坐在门外值夜。

蒋泊宁绕着宫墙,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魏后的宫殿,扭头便一路压着步子往魏后宫中那住着一干婢女内侍的西侧小院摸去。西侧小院无人值夜,蒋泊宁一路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摸到西侧小院之中,在西面与南面的屋子外头转了一圈,透着窗纸往里头瞧,只见内侍与宫婢都已熟睡。一回头,双眼便定定瞧住了北侧的那间小屋。巴姑看起来是这魏后身边十分受宠信的老人儿,那北侧的小屋,便只可能是住了她的。

蒋泊宁右手摸向腰后,抽出那一把黑铁匕首,反握在手中,往北侧的小屋摸过去。

屋内漆黑一片,蒋泊宁贴着木门听了一阵儿,并未听到内里有什么动静,一手按着木门,手腕翻转,将刀面嵌入那木门缝隙之中,刀尖上挑,门口搭扣沉声而开。、

未等蒋泊宁推开那道门,只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只手蓦地打黑暗之中冲出来,五指扣上蒋泊宁手腕,只叫蒋泊宁脚下不稳,眼瞧着就要被扯着往屋内撞进去。蒋泊宁立手为刃,破风砍在那手腕之上,直直打中了那细细的腕骨。

但听一声闷哼,那手抽回门后,蒋泊宁抬脚踹开木门,跳了进屋内,冷刃亮起,就要朝那人冲过去。那黑影往侧面一躲,闪到了门后,却抬手侧身,将木门推了过去关了个严实。

蒋泊宁一击未中,撑着墙壁俯下身去,抬腿就要朝那黑影的下盘扫去。

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泊宁丫头,且慢!”

蒋泊宁的腿停在半路,贴着那黑影的小腿,悬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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