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15)

她这一番话说得委婉客气,可谓是给足了文旌面子。

但文旌端坐在榻上,敛着袍袖,没说话。

魏太后见他没有反应,脸色开始不豫,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新帝刚刚继位,正是朝局动荡的时候,这个时候惩办一品武将,只怕会更加人心惶惶,文相不是最重大局的人吗?总不会因为私怨而意气用事吧。”

这几句就不太像人话了。

众人皆知,舒城被下狱的罪名:杀妻,擅闯凤阁,刺伤丞相。

也就最后一桩跟文旌有点关系,但也说不上私怨,毕竟文旌是一国卿相,不是白丁。

任遥靠着屏风心想,依照文旌的脾气,恐怕会直接回怼……

谁知文旌没多言,只是清清淡淡地掠了一眼魏太后,言简意赅道:“此案太后不宜插手。”

房间里一阵静默,随即传出魏太后薄怒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哀家多管闲事了?”

文旌依旧神情寡淡,声音平缓无波:“舒檀状告其父杀妻,而舒城原配秦氏是当年哥舒可汗麾下第一谋士秦文通,事情牵扯到了哥舒可汗,太后理应避嫌。”

魏太后被这么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回过神,脸色隐隐约约有些发白。

这一番谈话算是不欢而散,魏太后怒气凛然地挥袖离去,文旌则是礼数周全地将她送到府门外。

任遥趁他们出了院子悄悄跟出去,见父亲和兄长及任家百余名下人都齐齐整整地跪在府门后,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太后。

也是,太后驾临,礼数当显隆重。

从前,太后还不是太后,只是哥舒夫人的时候,就很偏爱排场风光,如今当了太后,金尊玉贵,自然更不能敷衍了。

任遥扒着门框,一直见那璀璨奢华的仪仗华顶渐渐走远,心里挂念着文旌的伤,刚想出去把他拽回来,衣袖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

是在他们家避难的冯元郎。

冯元郎这次学乖了,扯得任遥回了头,立马松开她的袖子,又往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一些,吐吐舌头道:“你们家可真是厉害,连太后都能招来。”

任遥瞥了他一眼:“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躲好了吗?”

“唉,我都快憋死了,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吧,我们去晏楼饮茶,吃酒……”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了一丝丝胆颤地看向任遥身后,抿住了唇,不说话。

任遥回头,见文旌神情冷淡地走了过来。

他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任瑾。

“兄长,冯家姐弟的事你不必烦心了,我已向陛下禀过,他知会了内直司,将冯家三位小姐除名,三日后派人去接她们就是。”

任瑾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袖氅刚想说什么,冯元郎踉踉跄跄地从后面狂奔过来,“真……真的?我姐姐们没事了,二哥你可真厉害!”

文旌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走出去几步,他停住了,回身朝冯元郎招了招手。

冯元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文旌道:“你和你姐姐们都没事了,还打算继续在任府里住着?”

“啊?”冯元郎半张了口,没反应过来。

后面的任广贤听文旌好似要逐客,觉得不妥,想上前来说几句,被任瑾拖了回去。

任瑾冲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文旌继续说:“长安乃天子脚下,是非多,秦国公一案牵扯甚广,跟着倒霉的也不光你们一家,但如此幸运的却只有你们。若是被有心人上了眼,翻腾出来,我可就懒得管了。”

冯元郎一凛,心领神会,忙道:“丞相放心,等姐姐们出来,我们立刻就离开京城!”

文旌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才转身一路回后院去了。

等他走远了,任遥才背着手慢踱到冯元郎跟前,冲他摇摇头,叹道:“我二哥看上去还真是不喜欢你……”

冯元郎挺直了背,横眉道:“你还在这儿幸灾乐祸!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任遥道:“自然是因为你讨厌呗。”

冯元郎瞪圆了眼睛看了她半天,最终泄了气,耷拉下脑袋,嘟囔:“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就要被文旌这么针对,我冤不冤……”

任遥瞧他这古怪模样,正纳闷,那边江怜去而复返,冲任遥微微一揖,温和道:“小姐,大人让你过去,他还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文旌:一号情敌解决,欧耶!!

第15章 交锋

送走了魏太后,按理说文旌该舒口气,可他面对任遥,却看不出半分好颜色。

“今日,悯生来凤阁呈送文书,我与他聊了几句。”

任遥半趴在梨花木雕小几上,把玩着‘思寤’,没所谓地应了几声。

陈稷与文旌本就是同窗好友,且两人又都是朝廷命官,遇上是早晚的事,这有什么稀奇?

文旌看着任遥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一股气直往上蹿。

他与陈稷三年未见,按理说当是久别重逢,该好好叙旧才是,陈稷待他也很是热络,既不乏对上官的尊敬也不缺对同窗好友的亲近。

陈稷为人向来滴水不漏,凡事都力求周全,这也没什么稀奇。

可当说到任家时,古怪便来了。

“前些日子只听闻南弦你要回来,兰淑大哥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张罗,光你的院子就翻修了好几回,生怕哪里不妥当,怠慢了你。阿遥更是……”本是自然的叙旧,但说到此处陈稷却顿了顿,颇为心虚地偷睨了一眼文旌的脸色,改口道:“任姑娘更是辛苦,操心着内帷琐事,人也消瘦了不少。”

文旌当时便察觉出了异样,但没表露出来,也只当了一句寻常话来听,继续与陈稷寒暄了几句,便把他送走了。

方才被舒城的事占据了精力,无暇理顺这一段插曲,如今空闲下来,细细品味,愈发如疽在骨,难受得很,别扭得很。

他又看向任遥,问:“这三年里你……你们与悯生走得很近么?”

“嗯?”任遥听他这样问,似是疑惑不解,歪着头思忖了片刻,道:“应该算是挺近的吧。他温和有礼,父亲和兄长都挺喜欢他的。”

“那……”你呢?文旌终是问不出口,但看着任遥清秀的面庞,一派春日和露般的清澈,仿佛凡事都不过心。

心里不由得烦躁,言语间不由得带了情绪:“我看这三年你过得挺好的,身边也总不乏人关心。”

他这话太过阴阳怪气,任遥不由得一怔,抬头看向他。

“二哥……你怎么了?”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文旌对上她乌黑晶莹的明眸,对视了许久,倏然将头偏开,没耐烦道:“你走,出去。”

任遥:……

她怎么了就让她出去?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咣当’一声将手里的思寤搁回案几上,任遥霍得站起来,要上前去跟文旌理论理论:“二哥,是你让我来的,是你说有话要跟我说,你怎么这样!”

但文旌明显这个时候不想跟她讲理。

他自榻上起身,素色衣缎若波漪一般柔软垂落下来,衬得面容冷如霜雪,他直接捏住任遥的手腕,推开门,将她扔了出去。

任遥踉跄着还未站稳,两扇门页便在她身后‘咣’的狠狠关上。

“……”

不讲理!蛮横不讲理!

任遥在心里骂了他好几遍,正要走,见扶风站在一遍笑看她,一脸的幸灾乐祸。

便停住了步子。

任遥环顾左右,发觉江怜不知去哪儿,只剩下扶风在这里,他定是看见刚才任遥被文旌赶出来,特意守在这里嘲笑她。

任遥心情本就不好,毫不留情地回怼:“笑什么笑?通房大丫头!”

扶风当即变了脸色,暴怒道:“你说谁通房大丫头?”

任遥夸张地环视了一圈:“说谁?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

“你!”扶风握紧了拳头,颇具威慑性地在任遥跟前来回挥。

任遥丝毫不露怯,抬了下颌,毫不输阵地瞪了回去。

“扶风,你进来。”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里面文旌有了动静。

扶风这性子再别扭,也是个分得清主次的人,听见文旌叫自己,当下不敢耽搁,立即推门而入,当然,推门之前狠狠地又瞪了任遥一眼。

任遥满腹的委屈好似被他这么一瞪全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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