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在家等哥哥回来，哥哥有话要跟你说。”
“那我在家等哥哥。”
终是等到大军开拔的日子。蓝画楼提古祯穿戴好金缕甲衣。恋恋不舍的看古祯从视野里消失。
赤县不算什么富饶地，也没多少人口。所以古祯率领五千精兵就一路打马而来，饶是士兵们见惯各种尸横遍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不轻。
每隔十米八米就支起一个柴火垛，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不知道烧尽没烧尽的尸油味。连着有些给鬼神祭祀的纸币也在尸首上贴着未燃尽的烟火。
这是叛民？兵士们有些隐约作呕。众人刚要进赤县只听见一个声音。
“站住”
零零散散几十号人拦住了五千人马，这些人一副肺痨鬼的模样，站的东倒西歪却不肯放弃阻挡。古祯看的有些稀奇。
“我乃镇远将军，古祯，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拦大军行营。”
几人眼光一阵交汇，一个带头男子说
“我们平头小百姓是谁不足挂齿，只是城已经围了，城里的婆娘妇人未曾染病。”
男子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既然已经甘愿引颈受戮，你们为何还要带领人马里赶尽杀绝。若是如此，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兄弟都去投井去，您也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还容易传染……”
另一个疫病男子说道“对啊对啊，我们一家老小共赴黄泉，可你们死了，家里的婆娘老人还活着受累，这买卖我们不亏。”
古祯听的越发稀奇，“你们是说，你们没有叛民作乱 ”
领头男子哈哈大笑“我说狗官，你看我们现在这幅德行，怎么个作乱法？你若是想污蔑与我等……我们却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古祯迅速反应过来，这里面怕是有天大的隐情。下马抱拳施了一礼。“众位好汉，吾等皇命在身，要解决此间动荡。既然有隐情在内，不妨好好坐下谈上一谈”
几个病秧子怀疑的看着古祯，迟迟不肯松口。片刻，一个病痨说“坐下谈可以，你若有诚意，孤身一人入城。我们跟你好好商讨”
副将李泽成一脸愤恨“大胆刁民……！”
古祯拦住他摇了摇头，对着病痨们说“好，我就孤身入城，跟大家谈一谈。”
第10章 入城
古祯弃了甲胄，吩咐李泽成带领大军安营扎寨，孤身一人便跟病痨鬼们入了城，打算一探其中的究竟。
城里的情形真真令活了二十多年的古祯渍渍称奇。城墙被各方势力立的横七竖八，士兵在最外层战战兢兢，蓄势以待 。
士兵们看见一群病鬼带着古祯进城 ，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怒火。 “宋老四，你们是不是真的想死，竟然敢绑架镇远将军！”
古祯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则继续跟病痨鬼们往墙内走去。城是个弃城，太守早已不见踪影，如今外围被兵士用围墙垒的结结实实。
再往墙内走，屎尿汗臭跟食物人牲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许多稍微干净体面一些的妇孺 ，头发也都打了结 ，这若是敌国他乡也就罢了，但这都是他梁国同胞，古祯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古祯又看见一个因窜稀而瘦脱形的小女孩，孤身一人在拾取大人吃剩的食物残渣，头上带着肮脏的孝花，估计父母已经不在多时了，实在令人心疼不已。但按照律法，疫病区被圈禁这做法，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
“三叔公，贵人来访。”一个病痨鬼敲了敲院门。
片刻，一个耄耋老人拄拐从院里出来，这老人精神健硕，跟几个病痨相比，竟然有一份自带的威严。
“官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不过是求条生路。你看见了，虽然这疫病区不少人病的厉害，甚至人都死了。但是，也确确实实有人压根没染病！”
老人一开始还强撑着仪态，说着说着整个人也哽咽了起来，古祯想起佘老太君，内心略有几分酸涩。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老朽求您了官爷！，带着没染病的几十号人出去吧，求您啦，只要你带他们出去，这城里剩下的几百号人，您就是一把火烧了，下辈子我们也投胎给您奉长生牌，当牛做马的报答您啊官爷”
几个病痨鬼死死咬着牙 ，双目充血死死瞪住古祯。
“我等虽说是贱命一条，但是官爷你深入疫区，如果你不肯带他们无辜的人出去，我们就将你进入疫区的事情散播出去。历时我们死了不打紧，您这金枝玉叶的贵人，也免不了给我们陪葬！”
古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圣上派我来平叛，既然此间事未除，本将军怎能轻易离去。”
一个病痨鬼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不肯带他们离开！？”
古祯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本将军既然领命平叛，此间事一日未了，一日本将军绝不离去。直到你们赤县大好，一如往日。”
古祯一番话说的极其硬朗掷地有声，让听众们一时哑然。
“您……您说的是真的？您当真愿意为我们治病？”
古祯点了点头“我与赤县共存亡，小兄弟，你找个身子未染病的兄弟，给城外我城外的副官捎一封信。”
病痨鬼们经刚才一事，对古祯大为改观。热情了不少，他们连忙找了个瘦弱秀才“大人，这个这个，他是个秀才，会写字”
曲秀才自从赤县被圈，整个人浑浑噩噩。没有个清醒的时候。此番让人连拖带拽的拉来，睡眼惺忪还略带几分薄怒。
这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几人刚告诉他，赤县疫病有被治愈的希望 。
秀才立马打个机灵，换上了笑脸“大人您说我这就写！”
第11章 又是一匹快马加鞭
古祯在疫区想法子救人，蓝画楼在家倒也没闲着。她顺着高治说的线索，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捋了一遍，还真就逮住几号不安分的人物。
“袁十娘，家里铺子亏待你了吗？你至于贪赵家的好处卖自己的主子？”蓝画楼轻声斥责一个主事妇人。
缘何轻声？因为蓝画楼寻着记忆，记得上辈子古祯被抄家夺权时，这位袁十娘子从自己屋内拿出不少体己钱。直到古府分崩离析，这位袁十娘子也不曾背主离去。
上辈子俩人还能在最艰难的岁月里说上几句体己话，这辈子的蓝画楼对十娘自然是亲近宽厚无比，不仅帮十娘全家除了奴籍，还暗中帮她治好了她父亲的顽疾。
所以当粮铺查出袁十娘子跟赵家沆瀣一气，帮着赵志秉摸黑将军府名声的时候，蓝画楼诧异为何会这样，很是不可思议。
袁十娘子低头不语，两个手指在相互打转，她也羞耻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现在她强忍着屈辱，装着三分冷静的模样。她为什么要背主？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她看见一千两银票失了智。
她一辈子没有拥有过上千两的银票，哪怕昔日小姐妹们都羡慕她能在仁义之名远扬的古府做管事。她感激古府对她的宽仁，对她的好 ，可也想要更多。
蓝画楼结合上辈子赵志秉污蔑古祯贪墨，多少有些想法。这辈子哥哥去赤县平乱，他们是不是会在军饷上做手脚？蓝画楼暗暗记下这些设想，准备想个好法子动手。
蓝画楼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袁十娘，又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子，上辈子这个银镯子她送给了十娘，这是她们情义的见证。蓝画楼终是无奈叹了口气“你走吧，古府不能再留你。”
袁十娘破涕而笑，“谢谢主子，谢谢主子大恩大德。”没有压她去见官，没有暗地里弄死她。她可是知道在有些大户人家犯了这种错事，几日就要“病逝”。
她一边感慨自己大难不死，一边觉得蓝画楼妇人之仁，暗自里想：这古府的人太过于宽厚，早晚要被人坑害了去。此番倒是真心实意希望他们平平安安。
她一溜烟的离开了古府，临走还收到蓝画楼打赏了百余两银子，内心自是欢喜，她以为蓝画楼是要做个闺阁小姐的心软样子哄骗老太君怜惜。
她却不知道，她刚踏出古府，蓝画楼心里轻轻一叹：十娘啊～十娘，这辈子我本想弄些基业，手上又没几个可用的人才，你我如此感情，事成了几间铺面能少的了你吗？但是此番，你我百两泯恩仇，再无瓜葛……
只是这些，袁十娘却无从得知了。
佘老太君听了这事，隐约觉得蓝画楼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也以为小姑娘心软少见世面，心里更加怜惜，变着花样逗蓝画楼开心。拉着蓝画楼看戏班子杂技，没事吃吃小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