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妃今日可不只安排了一个人,这二十几年来,她的性子一直都很极端,有时候很小的一件事,都能被她做出破釜沉舟的决定。
就像今日,其实本意是想跟白鹤染好好谈谈,让白鹤染把她儿子给放了。她甚至还想过自己低声下气一些,兴许白鹤染见她可怜就能答应。可是后来想着想着也不怎么着,居然就想到了与其卑微相求,不如亲自动手把她儿子没有做成的事给做了。反正只要除掉白鹤染,她李家就保得住富贵荣华,就不会再被人捏住把柄不停的要挟。
只要白鹤染死了,对方就不会再为难李家,一切就还跟从前一样。
这种念头在李贤妃心里扎了根,于是她找来李家安插在宫里的侍卫,调动了怡合宫会功夫的太监。这些都是李家给她的保护,为的就是这个疯癫的女人不会被人迫害至死,为的是李家全族的荣耀前程。
这些都被李贤妃用来杀人了,她想杀了白鹤染,就在刚刚她还动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白鹤染简直太可恶了,居然要杀死她的儿子,凭什么?
可惜计划才实施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白鹤染就像个刺猬,一靠近就被扎,甚至把她的埋伏都给端了。
李贤妃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可惜,窗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白鹤染却走到窗跟前,替她将窗子打开,然后往外瞅了一眼,“哟,外头院子里也睡着了好几个。贤妃娘娘要不要下地看看?您这怡合宫的宫务是有多繁重,累得宫奴大白天的在院子里就能睡着,实在太不人道了。”
李贤妃心都哆嗦了,她真想下去看看,可两条腿一直在发抖,根本不听使唤。
“你将他们怎么了?”她咬牙切齿地问白鹤染,“说!你将她们怎么了?”
“没怎么。”白鹤染将窗子关好,“就是来的时候觉着宫院里气氛不大对劲,出于对自己本能的保护,我随手给他们下了一剂昏睡的药。这会儿也是晚膳时分了,全当他们今日早睡吧,到了明天早上自然就会醒来。当然,如果贤妃娘娘要将我留到明日,那他们就还会继续睡着。而娘娘你可就没那么好命了,我不睡,你也别睡,陪我说说话谈谈心,咱们来谈谈五殿下,谈谈那他要杀我的真正原因,如何?”
“不如何!”李贤妃绝望地摇了头,“没有原因,就是你太招人厌烦了,这座上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是他到最后却反了悔,他回去救你,却没想到将自己给搭了进去。白鹤染,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恶毒吗?恶毒就对了!”她笑得一脸灿烂,“多谢贤妃娘娘夸奖,您可能不知,毒之一字于我来说,是最大的赞美。”
李贤妃眼看着白鹤染朝着她这边走了回来,下意识就往床榻里缩了缩,一把搂过榻里面那只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没有缘由的,她对这位天赐公主竟生出惧怕之意。特别是白鹤染的那双眼睛,她不敢与之对视,她觉得白鹤染的双眼能透过一切直入人心,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而她李氏,绝不可以被人看穿,因为在她心里,有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听说你从前虐待过自己的儿子。”白鹤染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问她,“因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就因为皇上有了新宠?”她一边说一边摇头,“谁信呢?宫中女人得宠失宠如流水一般平常,谁还没有点儿心理准备?谁还能不明白风水流轮转的道理?贤妃娘娘出身高门,临进宫之前不可能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诲。那么,既然这些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你为何还因为失个宠,就受刺激成那般?”
白鹤染说这话时,双眼微眯,看得李贤妃心里突突打鼓……
第518章 朕没脸求情
“白鹤染,你究竟想说什么?”李贤妃弄不懂白鹤染的意图,可又莫名地紧张。
巧的是,白鹤染其实也想不清楚自己真正意图,她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然后被这种感觉驱使着不停地去刺激李贤妃。
她好奇李贤妃虐待亲子的原因,却又明白这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于是她摆摆手,没有再把这件事情追问下去。她只是告诉李贤妃:“我没有对你的儿子做什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放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若五殿下还活着,自然就会回来。”
李贤妃有点儿懵,“什么意思?难不成四十九天之后他会死?”
白鹤染挑眉,“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白鹤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呢?他都敢设下埋伏杀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反击?自己手艺不行,就别怪别人学艺太精,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当然,也是给贤妃娘娘您一个教训。又或者,您告诉我他害我的真正原因,我听听值不值得我提前几天将他放出来?”
李贤妃很想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说。李家的把柄被郭家捏在手里,她若不能为郭家除掉白鹤染这个眼中钉,就没资格跟郭家谈条件。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她自己也参与其中,所以她没得选择,只能让儿子以身犯险。
李家也不是没想过自己除掉白鹤染,可他们实在是没有能力,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甚至那几次暗杀白鹤染连感觉都没感觉到,这让李家人实在挫败。
白鹤染要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除掉的,也不至于让郭家恨之入骨了。
五皇子出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白鹤染再不除,郭家就不会再替李家隐瞒了。不只郭家不会再替李家隐瞒,一向跟郭家同仇敌忾的叶家也会出手,德福宫那位也不会放过她。
可是保住李家,她的儿子就快要死了,虽然在这个儿子小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动过要将其杀死的念头,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还生得越来越像她,她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究竟是保母族还是保儿子?李贤妃也不知道自己思虑了多久,再抬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鹤染早就走了。那个老嬷嬷进了屋,指挥着两个太监将屏风后头的人抬了出去,还小心嘱咐他们一定要谨慎,不能让人看见。
可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惹人疑惑,毕竟怡合宫的下人也不可能全部都是李贤妃的心腹,事实上心腹现在已经都睡着了,正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
但院子里的倒也就倒了,总不能再留个大活人在贤妃娘娘屋里打鼾。
两个小太监抬人时心里也在犯嘀咕,贤妃娘娘房门紧闭,嬷嬷和大宫女都守在外头不让进,这会儿又抬出个睡着了的壮年男子。看这样子不是太监,是侍卫,他们在屋里干什么了?
李贤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充当杀手的侍卫,竟叫宫院里的下人生出了那样的误会。
当然,她也没心思想那些事情,她现在脑子又开始混乱了,但混乱中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清晰,清晰到她开始怀疑文国公府的动机。
文国公府一直以来给外界的印象就是国公爷不喜欢发妻生的嫡女,也就是白鹤染,不但在府中一直苛待着,让这个嫡女过得连个奴才都不如,甚至头些年还把人给送到外地去养着,可见白鹤染是有多么的不招待见。
根据这样的传闻,她自然没把白鹤染太当回事,甚至当有人告诉她白鹤染是神医,不但能医百病,还能解了痨症,更是因此被皇上封为了天赐公主时。李贤妃依然认为那肯定是十皇子给未婚妻脸上贴金,保不齐治病的人其实就是国医夏阳秋,只不过将功劳算在白鹤染身上罢了。反正夏阳秋跟十皇子的关系好,这是人人皆知的。
李贤妃到底这些年是浑浑噩噩过来的,虽然白鹤染明确地告诉了她她根本没病,但在她的那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身体已经形成了一种“我有病”的反应,脑子也不大够用。
关于白鹤染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她只想到了表面浅浅一层,就认为那丫头根本就是草包一个。李家连个草包都除不掉,根本就是草包都不如。
她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亲自出手,居然也没能将白鹤染拿下,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样的一个白鹤染,能是文国公府多年苛待的结果?
李贤妃这会儿脑子到是清楚了,她回想去刚刚白鹤染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那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都没学过的野丫头,而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更甚至,那根本就是一个悉心培养出来的厉害角色,甚至厉害到一旦长到快及笄的年岁,直接就拿下了东秦最得宠、也是权势最大的一位皇子,成为了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