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分析很明白了,她是贵太妃的陪嫁,宫宴那晚,贵太妃心里憋不住事,就同她讲了孟家新收的女儿是什么人。所以她眼下这般联想就有依有据,连贵太妃也不得不信。
“如此也算是报应。”贵太妃面上泛起笑意,“所以我说,太子出宫,真不见得再回来了。”
阁楼离安宁宫很近,半柱香光景就走了回去。却不知,有一个正潜藏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一直看着她们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宫院,渐渐地,眉心就拧成了一个结。
皇帝是被下毒的,如今宫外对天赐公主做新一任国君的呼声越来越高,他原以为东秦掺合进歌布的事情中来,是想要将歌布一举拿下,并入东秦国土。却没想到,那位战神十皇子居然要把这个国家拱手送给自己的未婚妻。这聘礼下得也有点儿太大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子坐君位的,东秦的老皇帝能干么?
纳兰景十分的不理解东秦人的脑回路,也不理解那位十皇子跟天赐公主的感情怎么可以如此之深。在他看来,男婚女嫁不过是一场门当户对的交易,彼此的选择也跟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都是权衡利弊罢了。那么在这样的关系下,就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将一个国家拱手让人之事。别说是未婚夫妻,就是亲爹亲兄弟,也不带这样玩儿的。
却偏偏东秦人这么干了,这让他疑惑之余也不得不佩服那位十皇子,也有那么点儿羡慕天赐公主。不过不管是佩服还是羡慕,也就是过眼烟云一瞬间,很快就不再去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歌布未来的国君是谁,都逃不过他手里的火枪。十皇子坐上也是一枪,天赐公主坐上还是一枪,他只需要静静地等着,等东秦人把淳于傲从国君之位给拉下来,等着歌布朝局大乱,等着所有国君人选都死干净了,他就趁乱捡个大便宜。
他的人已经在凤乡城内潜藏很久了,最久的一批人已经藏了五年,完完全全变成了凤乡本地人。到时候他只要振臂一呼,那些人都会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他得不到寒甘,就先得歌布,以歌布为基石再去把寒甘的君位给抢过来。还有东秦,一个都不能放过。凭着盖尔的火枪,这天下,早晚有一天全是他们的。
圣运公主府迎来了一个最特殊人,前太子的到来让那些围堵在公主府门口的人都懵了。
人们几乎都不知道这个人走路需要人扶,头脸不是很干净,衣裳也不是很整洁的人是干什么的,但是被那么多穿着黑衣一脸煞相的人簇拥着走过来,他们还是不自觉地给让了道。
淳于诺心情似乎不错,一路走来还跟百姓打招呼,说句:“好久不见。”
百姓们还是懵,什么叫好久不见?他们又什么时候见过?这人到底是谁?
眼瞅着这个不明身份又自来熟的人进了公主府,圣运公主府门打开的那一刻,有人听到圣运公主的声音传了来,喊了一声:“二叔,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人们恍然:“是前太子,前太子从死牢里出来了!”
第1243章 国君病危
前太子能被放出来,淳于萱很高兴,即使她已经对二叔的样子有些模糊,即使淳于诺这些年在牢里受尽折腾,身形消瘦,面容都有些脱相,但淳于萱还是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
她冲上前,抓着淳于诺的两只手腕一下就哭了,“二叔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怕就要见不着萱儿了。二叔,他们都说我成婚时会有四方恶煞逼进凤乡城,起初我还不信,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府门外围堵了那么多人,他们就是恶煞呀!他们要吃了我!”
淳于诺听得直皱眉,想说那些就是普通百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百姓围堵公主府,但百姓跟恶煞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他想劝淳于萱,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开始心疼这个侄女。
她爹做过什么是她爹的事,这个孩子打从出生起他就是真心疼爱的。他跟小鱼成亲比大哥早,但两家的孩子却是在同年出生。他的女儿淳于果生下来就瘦,怎么喂都喂不胖,但是淳于萱生下来就胖乎乎的,小脸蛋圆嘟嘟全是肉,他跟小鱼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于是就常抱来玩,两个女孩子从小玩在一起,淳于萱比果果稍大了两个月,是姐姐。小孩子不懂得表亲堂亲的,淳于萱就总是管果果叫表妹,他教了几次应该叫堂妹,淳于萱都记不住。后来他便也不教了,反正两个孩子玩得好,叫什么都无所谓,再长大一些总会懂得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父王总会有赏赐送到太子府来,都是给果果的,因为果果是太子的长女,在父王心目中份量是不一样的。有许多回赏赐送到时,淳于萱也在府里玩,眼瞅着果果喜滋滋地把赏下来的东西拿在手中把玩,都一眼的企盼。
但是淳于萱很懂事,从来不开口要,也从来不对果果有任何妒忌,两个孩子还是玩在一处,只是在果果拿出赏赐之物来玩时,淳于萱就避开不碰了。
他看不下去,便开始替淳于萱也去要赏,但凡果果有的,他都会要父王再送给萱儿一份。起初父王不愿意,甚至告诫他不要与他大哥走得过近。但是他坚持说大哥是大哥,孩子是孩子。父王拗不过他,便应了。自此,淳于萱便也会隔三差五得到国君赏赐,她很开心。
两个就这样玩到了五六岁,再之后就渐渐生疏了。他记得生疏是由他这头先起的,他不再让淳于萱来到太子府,每次萱儿找上门,太子府都会给出各种理由,不让她见到果果。
不只淳于萱见不到果果,除了他和小鱼之外,所有人都见不到果果。足足一年,没有人知道,坐在果果闺房里的人其实早就不再是太子长女,而是长女身边的丫鬟。真正的淳于果已经被他秘密送往东秦,以奴婢的身份送到了他的妹妹淳于蓝身边。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是发现了淳于傲的狼子野心。也是直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大哥一直都在暗中部署,那些原本护卫着国君的亲兵已经全部到了他的手里,就连父王手里的兵符都被他偷了去。
他一向仁厚,容易相信他人,也从来不以太子自居。对待兄长从来都是有礼又亲厚,兄长有时向他提出一些请求,他都会尽可能的同意并给予帮助。
却没想到,他的善良宽厚成了兄长作乱的垫脚石,等到他发现那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了,也没有能力再去挽回,他只能将女儿送走,指望着送到妹妹身边,至于歌布生变时,不会连累女儿一起没了命。
他还想着等儿子出生,再长大一些,也得想办法送出去,送得越远越好。
可惜,他到底还是没等到那一天,淳于傲的逼宫来得太快了,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也没想到,远在东秦的妹妹也没能躲过这一劫,下场凄惨。
“二叔。”淳于萱摇了他一下,“二叔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淳于诺回过神来,再看前眼前这个大姑娘,记忆与现实重叠,渐渐又看出些淳于萱小时候的样子。他就笑了,“萱儿长大了,叔叔都快认不出你了。”
“叔叔也变样子了。”淳于萱擦了把眼泪,把人往前堂拽。
府门已经关上了,外头百姓的声音被隔住,再听进耳里的就不是很清楚,但依然嘈杂。
淳于诺被拽得直踉跄,过前厅的门槛时险些摔倒。淳于萱这才发现他腿脚不对劲,当时就蹲到地上去掀他的长袍。淳于诺吓了一跳:“萱儿你干什么?”
“我看看二叔的腿。”裤管染血,入目是一片血红。淳于萱惊了,“为什么会这样?”
有位宫人陪着出来,听她发问就叹了气:“在死牢里关了十几年的人,能有现在这模样就不错了。这条腿医官给治过两回,但都说因为拖得年月久了,不可能治好,最多也就治到靠人扶着能勉强走路,但是也走不太长时辰。方才我们的宫车是想直接停到公主府门口的,但是围的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宫车只得在巷子外就停下。这一路是挤着过来的,许是走得久了,还被人踩了两脚,就又出血了。公主要是方便,给叫个大夫来吧!”
淳于萱急了,“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大夫啊?公主府的人出去就会被围堵,还会挨打,先前我放了个丫鬟进宫去求父皇放二叔出来,结果丫鬟前脚才走,我那后门就叫人给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