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息的脚步停住,站到一处卖笔墨的摊位前。这些笔墨都是些下等品,所以才摆摊来卖,真正好的东西都是在店里,但价格不菲,不是平常人家买得起的。
他到凤乡,衣着普通,换颜之后样貌就更是普通,身上银子不多,能买得起的也就是小摊之物。便站下来把玩,同时也听着不远处那几个人小声感叹:“琴扬公子何等风姿,城里多少家闺秀都在心里念叨着他,可是又没人敢嫁。毕竟谁也保不准哪一日他又会从宫里领个女子回来,那家里是谁说得算呢?看着多膈应。万一死了更麻烦,保不齐国君一怒之下就赐个全家抄斩,好好的闺女就得一起跟着去死了。”
“唉,咱们国君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太差了。”
君慕息挑中了一支笔,他问摆摊的小哥:“我想把这只支送给琴扬先生,想和他学习琴艺,小哥可否告知我该去何处寻访到他?”
琴扬公子的府邸名为罗音馆,因为他姓罗,名叫罗天纵,琴扬公子这个雅号是人们尊给他的。这件事情全城皆知,若有谁在凤乡城里问该去哪里寻访琴扬公子,那势必会被视为是外乡之人。歌布京都对外乡人管制甚严,会生出不少的麻烦。
但君慕息此一问就并没有引起那摆摊小哥的任何怀疑,只觉得看着面前这张脸,自然而然就信了他的话,也绝不会过去思虑任何,开口就答:“自然是罗音馆,就在城西的谷仓巷最里面。先生要买这支笔吗?只算你一钱银子。”
君慕息笑着点头,取了一钱碎银子递过去,拿着笔走了。
那几个聊闲话的还在继续,他却没有心思再听。琴扬公子今日进宫,这正好是个机会……
凤乡城外五十里,白鹤染的马连跑了两天一夜,人困马乏,过了一个小山坡之后,马停了下来,终是跑不动了。
白惊鸿从马上下来,看了看马口,抬头对她:“都吐白沫了,不能再跑了。”
白鹤染点点头,翻身下马,拿出瓷瓶取出几枚药丸搁在手心,三匹马各喂了一颗,适才还累得口吐白沫的马竟一下子就打起精神,仿佛之前的乏累都没有过似的。
白惊鸿看得发笑,“你这本事是真好,几颗药丸而已,都能给马顶草吃了。我真是越想越后怕,你有这手段,当初在文国公府里随随便便给我的饭食里做些手脚,我早就没活路了。”
剑影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开口道:“大小姐,您这些话都说了一路了,您不烦,我这耳朵都听起了茧子。我家主子早说过,与悔恨过去,不如放眼将来,把接下来的路走好了,别偏了,那就比什么都强。至于过去那些事,文国公府都烧了,还有什么好回忆的。”
白惊鸿愣了愣,点点头,“你说得对,文国公府都没了,我的那些回忆也都烧得一干二净。罢了,以后不提了,就是咱们现在是得歇一歇,你们两个身经百战,我不行,这两天一夜跑下来,马没跑死,我快死了。”她说完,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形象地瘫在那处,摆手的力气都没有。
剑影四下看了看,指指一个方向,“那边有水声,但愿是溪流,我去看看。”
白鹤染却皱了皱眉,开口说了句:“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声?”
第1152章 我丈夫丢了
几人侧耳去听,的确有人声,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小孩子在哭,声音很微弱,紧接着就有个妇人的开始哄他,可惜哄不好,孩子依然哭闹。
白鹤染说:“那孩子病了,这种哭声不是一个健康孩子的哭声。”
“跟水声是一个方向。”剑影往树林里指了一下。这个季节的歌布还没长绿叶,树木虽然也长了新枝,看是看起来依然萧瑟。“属下过去看看。”
他说完就要走,白鹤染也跟了过去,“一起看看吧!”
白惊鸿便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并跟着。她现在是白鹤染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水声也越来越近,三人很快就发现果然是一条小溪。歌布多山,溪水应该是从山里流出来的,十分清澈,哭声也在溪水边寻到了源头,是个年轻妇人抱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也就一岁多,脸通红,起满了红红的小疙瘩。
妇人吓一跳,怀里孩子搂得更紧了,一步步往后退,时刻准备着拔腿就跑。
剑影身形一晃,眨眼间就转到了妇人身后拦住了她的去路,妇人更恐惧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她想说再过来我就跳河了,可是瞅瞅那溪水,才没脚脖子,显然是不成的。又想放狠话,可是剑影一身杀气,狠话也放不成。
妇人吓坏了,抱着孩子直打哆嗦,但依然坚强又倔强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白鹤染尽可能地将声音放得轻柔,安慰她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只,只是路过这里想来找口水喝,恰好听到有孩子的哭声,这才寻了过来。”
“找水喝?那你们喝了就赶快走。”妇人依然警惕。
白鹤染摇头,“不急走,我们还想歇歇脚。”
“这里有什么好歇的?”妇人突然激动起来,“别在这里歇,再往前走走就快到凤乡城了,到了凤乡你们再歇,别在这里歇,这里不吉利。”
“恩?”白鹤染不解,“何出此言?不过是一条平常小路,林子里有一条平常小溪,怎么就扯上不吉利了?这位大姐,你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我瞧这孩子好像是病了。”
“对,是病了。”妇人也不避讳,只是说,“病不病与你们无关,你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已经走丢过两个人了,保不齐你们歇一歇就把自己给歇丢了,到时候剩下的那个就只能不停地寻找,一直找到死为止。”她越说越激动,“快走吧,既然不是坏人,那就赶紧离开这里。”
剑影冷冰冰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走?既然知道这里危险,为什么还抱着个孩子晃悠?”
“我不能走!”妇人十分坚决,“我还要找我的男人,我要是走了万一他再出现,该去何处寻我?我是死也不会离开这里的,他在哪里丢的我就在哪里等。”
“你男人丢了?”白惊鸿也不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于是紧着问了句,“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你仔细说说,我们一路过来也走了半个多月,你说你男人的样子,兴许我们路上遇着过,也好帮帮你。”
“你们……遇着过?”
“我只是说兴许。”白惊鸿继续劝她,“你把你男人的样貌说一说,我听听。”
白鹤染听着她这样问,心思一动,也想到了些事情。可是那妇人却摇头,“我不说,我就自己找,你们别跟着添乱了,快走吧!我又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说得是真是假。”
“我能治你孩子的病。”白鹤染突然开口,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这孩子是出了疹子,肯定还伴着高烧发热,吃东西会呕吐,热得狠了还会抽搐。要是不赶快治很容易烧坏了肺,到时候就难办了,会要命的。”
妇人一怔,瞅瞅怀里的孩子,再瞅瞅白鹤染,似有些动容,但警惕心过于重了,还是不敢把这话接下去。孩子在这时候又哭了起来,她的鼻子就酸了,再坚强的人,也心疼孩子。
“你真的不用怕。”白鹤染继续安慰她,同时往前走了两步,离妇人近了些。她伸出手往那孩子脸上摸去,妇人想躲,可是当白鹤染的手触到孩子的脸蛋时,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竟然停止了哭声,反而看着白鹤染笑了起来。小脸蛋一个劲儿地往她的手上蹭,好像只有贴到她的手才会舒服。“你看,这小家伙都不怕我,你为何要怕?我不过就是带着个会点子功夫的护卫而已,我本身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边这位是我的大姐姐,也大不了我两岁,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至于你害怕。”
听她这样说,妇人也放松了些,再想想也是,不过就是两个小姑娘,还没她大,虽然那个男的有点吓人,但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跟个侍卫也是应该的。当然,她主要还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眼瞅着孩子笑呵呵地贴着这小姑娘的手掌心,不哭不闹还笑了,她心里就欢喜。
“这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笑过了,生一场病,赖赖叽叽的就是不爱好,这几天还严重许多。我也去镇上给他抓过药了,也没见效。姑娘如果能治就帮帮我吧,我……”她想说我给钱,可是又想起自己没钱,只得改了口说,“我帮你们打水,还可以帮你们洗衣裳,如果需要什么草药我也可以进山去采,我在这附近住了十几年了,附近山林里来来回回的走也一年多了,哪里有草药都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