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冬天雪拎着她出了府门,一路往西城门走去。白惊鸿要去铜城也得走那个城门,算上买点心的时辰,她这边脚程再快一点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冬天雪几乎是在跑了,一边跑一边小声说:“不能用轻功,真的好麻烦,这样跑到西城门会累死吧?主子,咱们能不能雇辆马车?”
“少说话还能积存些体力。”白鹤染提醒她,“不过你也不能一口气跑过去,那样也会惹人注意的,你得时不时的装出累的样子,就好比现在,你跑了这么久,应该很累了。”
冬天雪很听话,立即停了下来,做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如此,一路上歇了好多次,终于到了西城门。一到城门,冬天雪立即推着她往城外走,一边推还一边骂:“叛主的奴才,出了这个城门就别回来了,夫人不愿意见到你!”
守城的官兵看见了,伸手拦了一把,“怎么回事?谁家的奴才?”
冬天雪眼一瞪,“我们是卫府的,我家老爷不喜欢这个奴才,说她晦气,所以我就出来把她给扔了。怎么,你们有意见?是想留她吗?那就到我家老爷跟前去说吧!”
一口一句我家老爷,守城的官差也是无奈,你是卫府的,你家老爷那不就是知府大人么!知府大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谁敢去问啊?
于是也不再拦着,就看着冬天雪把人推出了城。
白鹤染摔到地上,还扯着冬天雪的袍子角不停地哭:“珠云姐姐,求求你不要扔了我,我真的无处可去啊!新夫人让我留在府里等她,可是老爷把我赶回了姑奶奶身边,现在姑奶奶又不要我,我……我可该怎么办呀!呜……”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冬天雪气得拧了她一把,“听听,一口一个姑奶奶,那可是你叫了近十年的夫人,怎么现在就成姑奶奶了?都说跟了新主就忘了旧主,你这忘得也太快了吧?不过忘了也好,忘了就别再惦记回到咱们夫人身边了,没良心的人不配侍候夫人,只配侍候贱人!”
“呜……”她还是哭,“珠云姐姐,新夫人真的没有你们想像得那么坏,她待我很好的,也没有残害大小姐。真的,珠云姐姐,你不要那样子说新夫人,她不是坏人。”
“呸!没良心的东西,我叫你吃里扒外,叫你背叛旧主,叫你……”冬天雪直接上了手打人,可是还没打几下,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扬了起来,是个女声,好听又凌厉。
她说——“住手!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竟有人敢当街打我的丫鬟,卫府的人可真是涨本事了!”说话的正是白惊鸿,此时她的马车刚走到西城门,正掀了帘子往外头看。
白鹤染一见了她,连滚带爬地就过去了,扒在马车下边不停哭求:“夫人救救奴婢,您刚走老爷就打了我一巴掌,将我赶回了姑奶奶那里。可是姑奶奶也不容我,她们要将我丢掉。夫人救救奴婢吧,奴婢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白惊鸿看了她一会儿,果然见她脸上有一片五指印子,再瞅瞅冬天雪,也是一副不相让的模样。便叹了一声,“本想让你留在府里躲个清闲,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决绝。既如此,你便随我一起到铜城去吧……”
第1099章 姜花酒
白鹤染如愿以偿地上了去铜城的马车,一进了马车就给白惊鸿跪下了,“多谢夫人救下奴婢,多谢夫人收留奴婢。夫人,奴婢不中用,没能好好地留在府里等着您。可真的不是奴婢的错,您刚刚离府,老爷一回身就甩了我一巴掌,他说我晦气,说打从我跟了您,府里就没发生过好事。所以老爷把奴婢赶回姑奶奶那里去,姑奶奶又让珠云把我扔了出来……呜,夫人,不要再赶奴婢走了,奴婢真的无处可去啊!呜……”
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的小丫头,白惊鸿也无奈了。她本不想带任何卫府的人去铜城,因为那样她会穿帮,她同时嫁给两地知府的秘密就会被揭露出来。
这要是搁在从前,以她那时的脾气,一个小丫头而已,扔也就扔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许是她心里总想着就要见到白鹤染了,不能再杀手,不能再染血,否则到了白鹤染跟前就更不好说话。所以这一来二去的,竟也真就多了几分慈悲之心。再者她也舍不得这小菊,从兰城到铜城虽然不远,但马车也得走个三天两宿,这时辰如何打发?有个小菊在,至少能跟她说说话,能给她讲讲上都城的事情。
兰城西城门口,冬天雪看着马车渐渐行远,心里叹了一声。
她是白鹤染的暗卫,可现在主子一个人上路了,她却跟默语一起留了下来。虽然这也是任务,但如今主子身边没有一个一人手,只身一人陷入在敌人中间,如何叫她放心?
但愿主子到了铜城之后能够尽快跟十殿下汇合,也但愿她们这边的任务尽快结束,她跟默语也好回到主子身边。
东秦,铜城。
因为无限接近歌布,因为两国之间只是一座城门和一条小河的距离,铜城人的长相跟歌布人很相似,五官相对于中原人士来说更加立体,眼窝也更深,鼻梁更挺,皮肤也没有中原人那样白皙。但还是有不同的,比如口音,比如铜城人比歌布人要稍微矮上一些。
据说造成这种差别主要是地域水源的原因,总之,当歌布人行走在铜城地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但仔细打量下还是能够发现端倪的,就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如今的铜城里面,不说一半都是歌布人也差不太多了,半年来有计划的迁移,已经让铜城成为了一个小歌布。最繁华的街道上,几乎所有商铺都是歌布人开的,就只剩下几家小店还没有被吞并,艰难地存活着,却也没有几位客人,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铜城百姓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总有一种在夹缝中生存的感觉,即便这里是他们的家,即便这里是他们的国,可是随着他们在铜城的话语权越来越轻,人们开始怀疑这里究竟还适不适合东秦人生活,他们究竟还要不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也有的人想得更多一些,他们在想,如果有一天铜城原本的百姓都离开了,那么这座铜城算什么?到时候在这里生活着的全部都是歌布人,那这里算是东秦领土还是歌布领土?
歌布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拿走了东秦一座城池?
铜城有一家酒楼,名为广聚阁,意为广聚八方客,来者坐上宾之意。
这原本是铜城规模最大,也是饭菜最香、菜品最全、最有名气的一家酒楼。经营酒楼的是当地有名的绅豪,只靠着一家酒楼就发家致富,很是叫人羡慕。
可随着歌布人越来越多地涌入铜城,随着歌布人越来越多地插足铜城商铺,铜城知府康学文一次又一次地将铜城的店铺卖给他们,也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原本的商户将自己的门店转让出去,交给歌布人来打理。
往好听了说是劝说,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威胁,因为康学文说了,如果不卖掉自己的铺子,那么官府以后就会对这家铺子严加监管,多多照顾。
民不与官斗,绅豪们再有钱,也不可能斗得过当地知府,何况这位知府老爷跟先帝爷颇有渊源,当今圣上更是将铜城这个地方全部交给康知府来打理。这康学文不说是个土皇帝也差不多了,谁又敢跟这样一个存在硬碰硬呢?那不是且等着碰得头破血流吗?
于是,一个个商户将自己的铺子让了出来,还都是低价让的,赔了个底朝天。
广聚阁也不例外,因为它是铜城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便从最一开始就被歌布人给盯上了。歌布人收铺子,第一个打算的就是广聚阁,任广聚阁的老板如何左右打点都不管用。
在康学文的强势介入下,那位绅豪依然拒不肯交铺子,甚至还嚷嚷着要上京去告御状,告康学文串通歌布洗劫东秦。却没想到,在秋末的一个雨夜,绅豪惨死在铜城街头。
广聚楼顺利地落入到歌布人的手里,一天都没耽误,一直在开张。只是里面烧菜的厨师换了人,换成了歌布人,连店小二都换成了歌布百姓。
起初人们也没多想,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大街上的商铺在被歌布人收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所有之前的伙计全部都被辞退了,换上去的都是歌布人。这就导致许多东秦百姓失业,而歌布人则越来越多地来到铜城上工,再将赚到的银子一个月一个月拿回到歌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