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用觉得羞愧,因为这些是对他们的嘉奖。
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块石头,搬开他就行了。
有人抬手一枪轰开了启明塔前花园的铁门。所有人全副武装,激动而又戒备地踏进了已经属于启明塔范围的荒废花园中。启明塔的正大门就在视野之中。
就在他们缓缓向前的时候,所有人听到金属移动的声音。
启明塔的正大门向上升起。
与通明的塔身完全相反的是,打开的启明塔大门背后,是一片全然的黑暗。暗得像所有的光都被吞噬掉了。
众人停下了脚步,所有的枪口,所有的刀剑全部都对准了打开的大门。
从那极深的黑暗中,缓缓地走出了一道身影。
副官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他看着那道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就好像在前不久的时候,他也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并且那副场景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然而不等他去细想,很快的另外一种激动就淹没了他。
——就是这个人。
杀了他,销毁他。
然后他们就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枪声在瞬间响了起来。不同的子弹从不同的枪口喷射而出,带着或明或暗的火射向从大门后走出来的那个人。
那人走出了启明塔,踏进了光中。
他抬起头,银色的瞳孔中印出那些子弹的轨迹。
……………………………………
瞳孔每一颗子弹的轨迹都清清楚楚。
江戈看着这些子弹,莫名地有些想笑。
看,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发了疯一样地想要杀了你。然而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你。是不是听起来就十分滑稽可笑?
这不是江戈第一次看着子弹朝自己飞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无数的轮回里,数不清的生命最后一刻,他就是为这种冰冷的金属穿透血肉夺走生命。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加熟悉一颗子弹穿透血肉时候的疼痛与冰冷。
不会再有。
也许这一次的机器人躯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江戈漫不经心地想着。
至少,机器人不会感觉到疼痛,不是吗?
疼痛是会习惯的,但不会消失。目视着子弹的轨迹,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忽然地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那是第三次的轮回。
他刚刚死去,然后又醒来。握了握有力的,带着温度的手,满心欢喜。
那一次,他重生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军事学院学生。
在入学院的第一年他开发出了天赋能力。他的天赋能力是“刃”。他能够将自己,将自己接触到的所有东西变成用来杀敌的刀剑——也就是说,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他手无寸铁,但其实他本身就是一把随时可以用来出鞘的刀。
这是一种实战性极高,潜力强,适用范围广的天赋能力。
因为这种天赋能力,在第三次的轮回里,他被提前编入了特遣队之中。
正式成为特遣员的那一天,他和所有人一起,将手按在联盟的公约上,宣誓自己将会用生命守卫联盟公约,保护所有公民。
所有人的宣誓都十分顺利。
除了他。
当江戈将手放上厚厚的公约时,公约被割成了无数碎片。
周围的特遣员窃窃私语,教官过来打了圆场。
江戈缓缓地垂下手,茫然地站在那里。
天赋能力强大是件好事,但是无法控制不分敌我的天赋能力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所有人都畏惧他,无意间触碰到他都会被无形的金属割伤。在那个时候……江戈也曾厌弃过这样的自己。
他会伤害所有人。
他整个人就是一把伤人的刀。
后来,教官教会他控制自己的能力,也教会他明白锋利本身并不是错误的,只要是用在保护与正义上,锋利便是对的。在他学会控制能力之后,他开始成为了受信任的队友,特遣员小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都愿意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与他。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同世界和解了。
再后来呢?
瞳孔中印着子弹的轨迹,第三次轮回最后的一幕与眼前的子弹重合了起来。
在后来,他拒绝了一位议员的拉拢。
他站在落地窗前,将拒绝的讯息发出的时候,抬眼看着高楼之下人来人往热闹而又繁华。于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面前的玻璃,去触碰他守卫着的这个热闹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是对的。
然而在他指尖触碰到玻璃的瞬间,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的白色裂纹。
一枚子弹击碎玻璃,在他的瞳孔中印出熟悉的冰冷模样,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没入了他的额头。
——他熟悉那枚子弹。
那是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使用的特制子弹。
那枚子弹的轨迹与眼前这些子弹的轨迹重合起来,江戈忍不住微微地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
看,你满心欢喜,伸手去触碰世界。
世界拒绝了你。
第34章 衣尾如翼
子弹在距离青年不到一米的地方停顿了下来。
一颗颗性能不同的子弹悬浮在半空中,金属的弹壳被灯光照出冰冷的色泽。下一刻子弹在半空中熔化,岩浆般通红的金属液体流下,落进青年的手中。
银色的金属手虚握在半空中。
液化的金属汇聚在他虚握的掌心中,不断下落凭空熔铸形成了一把狭长的唐直刃。
“一起动手,他支撑不了多久。”
副官大声喊道。
其实不用他呼喊,其他人也已经行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站在启明塔正门前的青年身上,战靴踏过积水的地面,不用的天赋能力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心态启动爆发。擅长远战的特遣员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不断地开枪,擅长近战的人则已经逼近。
或长或短的火舌,各式各样的金属刀刃。
江戈微微矮身,迎着后续不断扑来的子弹对上了逼近的特遣员们。
他有选择地避开了致命的子弹,余下一些无关要紧的则以自身金属躯壳的坚硬扛了下来。
子弹擦破江戈黑色的军装,在衣下银色的金属上迸溅出点点火花。
两把唐直刀在江戈手中一转,修长的刀锋在半空中划出精准的弧线。如果有局外人旁观这场战斗就会发现战斗的所有人在风格上都十分接近——带着那种出身军伍的简洁与一击致命。
这不是在聚光灯下,有长短镜头,有裁判与观众的战斗。
所有的动作都被一并的精简,所有的出击都不需要在意看起来是否美观。
目的只有一个:杀死敌人。
为此甚至可以卑鄙下流无所不及。
有着银色瞳孔的青年在大雨中转身,身上黑色双排纽扣风衣衣摆鸦羽一样地旋开,雨水从衣摆的边缘斜飞出去。他撞进一名潜行到身后的刺杀者怀中,手肘干脆利落地向后上一抬,一撞。
那名倒霉的刺杀者在下颚骨头破碎的声音里晕了过去。
这些特遣员们很快地就发现了他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们不应该选择与江戈进行近身的格斗。毕竟对方是个真真正正的金属造物,他们熟悉的什么人体构造放在它身上并没有什么用处,在近身格斗之中处于下风的绝对不会是毫无痛感的机器人。
狭长的唐直刃逼退一名特遣员,江戈双刀一振,刀上的血与雨水一同飞溅出去。
每一名特遣员都是最精锐的军人。
在短暂的交锋之后,他们很快地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并且不再急于一时。
或穿着制服,或穿着军装的特遣员们分散开来,呈现出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将提着两把唐直刃的青年困在其中。江戈斜提着两把刀,站在包围圈的圆心处,雨水冲刷着他肩上的黄金袖章。
地面上有鲜血,江戈身上的军装也已经有了不少破痕,银色的液态金属流动着,修复着被损坏的部分。
双方微妙地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
就像草原上最原始的厮杀。
一群猎狗包围了雄狮,猎狗们虎视眈眈地想要找出雄狮的弱点,于是分散着不断游移着,目光阴冷地剖析着雄狮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雄狮朝着猎狗们露出锋锐的獠牙,威慑着所有胆大包天的家伙,掩盖自己的弱点,宣告自己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