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表亲,辛姨奶奶从不把自己当妾,她对祖父又温柔小意,祖父自然更偏爱有加,30多年来她这个妾室当的从来比主子还有脸面。
以往闹得更严重得多时还轻飘飘的揭过,那天晚上他却能突然下令把这个宠了30多年的表妹小妾掌嘴30下!”
傅归晚直白的剖析道:“这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当我看不出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这是想以退为进狠狠宰我一笔呢!
他们父子多默契,无需来个眼神交流傅经茂就知道怎么做了;有儿子撑腰,辛姨奶奶寻死腻活就是信手捏来的把戏。
如果当晚就能逼长房就范,他们不仅能狮子大开口还能在府中把嫡长房的颜面彻底踩下。当晚不成功,凭我爹的品性必然要私下给补偿,他们绝对不亏。
而傅归晚要逼死祖父小妾的消息第二日就会不胫而走,两位姑奶奶跟着回娘家来闹,还会是不狠狠咬下长房一块血肉来不罢休的闹法,最终必定会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尽是算计,究竟是亲人还是仇人?
涂绍昉摇摇头,陈述件事:“傅经茂这两年上蹿下跳的要调回京都,傅副相更是多次向吏部施压,故而朝堂上纷纷猜测是东宫在压制。
可东宫根本没做过,祥瑞闹出来之前太子没有多看过傅经茂一眼,所以东宫以为是池丞相在压制,如今看来也非池丞相。”
他问:“郡主可否给句准话,是你吗?在你还12岁的时候?”
“是!”
傅归晚也不掖着:“我刚晋封永福郡主,傅经茂认为时机恰当要回京都,给他老子书信一封,老太爷就巴巴地跑吏部找权尚书要把这儿子从会稽调回来,还是升一级的调法!
权尚书问我,给不给这张调令?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他,压着,死死压着,我没松口之前谁去说情都别动!”
“这算是郡主看清傅经茂要把傅家据为己有的野心之后做出的应对吗?可你这应对都能算没有作为,压制在外地算什么,能掐灭他的野心还是打消掉对付嫡长房之心?亦或者能维持傅家的和平?”
涂绍昉叹气道:“郡主,你的行为和养着一窝毒蛇让他们反过来吸干自己的血肉何有差别?你还帮着掩盖他们一系的丑闻,我真怀疑你傻了?”
“世子爷听过一句话没有,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傅归晚深看他一眼,莞尔道:“你认为祥瑞会是偶然吗?倘若他们不算计我,就没有这一百大板了?”
作者有话要说:划重点:会是偶然吗?
第044章
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涂绍昉目光乍变, 神情肃穆起来, 眼底思绪涌动,难以置信道:“这场祥瑞是你的局?你12岁就布置下的局?”
“没有,闹出祥瑞我才决定用它来开启这场大戏。”傅归晚尝瓣橘肉, 动作优雅而闲适,可涂绍昉真真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冷意。
“有些话是不能听的, 听到就要付出代价,世子爷还想听吗?”
话谈到这个份上他还能不把全场听完吗?涂绍昉深深怀疑永福郡主在给他设套,但也只能认下:“当然, 请郡主赐教。”
“你可猜猜我有多少回想过脱离傅家改姓苏?”
“改姓苏?”涂绍昉一怔,讶异道:“郡主在傅家的处境糟糕如斯吗?”
傅归晚淡淡的笑容如素莲绽开,可惜芳香无踪, 唯有凉意四散:“第一次是六年前,我11岁时,府里的七少爷、傅经柏的庶子出生后, 我给贞姨娘灌了碗绝育汤。”
“我略有耳闻, 这位贞姨娘是你父亲出京办差时遇上被硬缠过来要主动为妾, 郡主是在庶弟的洗三宴上给姨娘灌下绝育汤。
当天整个京都就传得沸沸扬扬, 傅家闹得很大,所有人都在指责你包括你母亲,最终是那时尚在的权皇后出面接你到宫里住了段日子才逐渐平息。”
涂绍昉问:“郡主是觉得心寒,因为你母亲吗?”
“都有吧。”傅归晚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自嘲道:“真觉得自己太多余太多事。苏望姀前些年并没有如这几年般能维护我,是我给贞姨娘灌下绝育汤之后外祖家来人。
外祖母和姨母劝她, 此事我到底是为她,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也如其他人般来指责我多伤孩子的心,苏望姀被娘家人劝解开才……不知能否称之为想通醒悟?
至于贞姨娘可大有来历,你以为傅宗弼只会用名声来压制我吗?这个小妾就是他特意给长子安排过去,用于挑拨我和傅经柏的父女之情。”
涂绍昉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喝杯茶缓缓,缓和过来才问:“即如此,为何当时没脱离傅家?”
“我能走得容易,我父母和兄长、妹妹在傅家就没法过了。”傅归晚摇头道:“傅经柏愚孝仁厚,他已经能主动让着父亲作威作福的小妾,能主动让庶妹骑到他头上耀武扬威。
九岁时我想过让辛姨奶奶悄无声息的病逝,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死太便宜。她嚣张几十年病三五个月没了,嫡系岂非太亏?
其二便是为傅经柏准备的,让他睁开眼睛看清楚人家的态度,小妾和庶出的已经狂妄到欺压到他的头顶上了,难不成他还要退?”
她自嘲道:“当真想太多,他真能明白,我出生前就能看明白,他的眼睛早已被他那个父亲养得瞎掉了,还能指望他看得见什么?
我给他整整八年就换来他对我说‘尽把旁人往坏处想?明天随爹娘给你三叔赔不是,你敢不听,爹现在就给你一顿好打!’
甚至他连最起码的见识都没了,傅家跟漏风似的关于我的任何事情都能随便往外传,他丝毫不意外,听到辛姨娘闹着悬梁自尽,他张口就是‘人都被你逼得悬梁自尽了,这事明天就能闹得人尽皆知?’
全然不想这悬梁自尽的把戏根本就是为了要咬掉他一块血肉,而这种小事要压下去就是当家人一句话的事,甚至掀不起任何波澜!”
涂绍昉长叹一声,执起茶壶给彼此斟满茶杯,劝道:“习惯是很可怕的,时日一久很多人都会有习以为常。”
“你知道,整个傅家我最讨厌谁吗?”傅归晚突然问,涂绍昉刚端起白玉茶杯欲饮,闻言微顿,顺着她的思路接道:“莫非是郡主的父亲?”
“他既要做愚孝的好儿子,又要做好丈夫好父亲兼顾好兄长;小打小闹时想一家和睦,掀起狂风大浪还要家族和睦,宁可委屈自己和妻儿来迁就成全家族和睦,甚至闹多少回都是这个态度!”
傅归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冷笑道:“几乎是每一回,老太爷欺压嫡长房,我强硬地对抗住他就没觉得受欺负反而认为我太咄咄逼人继而压着我低头去给欺负他的人赔罪。
涂少爷,你知道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人接二连三的捅刀是什么感觉吗?合着全是我自作多情!”
“是很悲凉。”涂绍昉叹息,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人捅刀,这无异于背叛和倒戈,比起一直站在敌方的祖父的确更可恨,换他也是这种态度。
“郡主对父亲也死心了吗?”
吃完橘肉,傅归晚捏颗樱桃吃,一时间没接话,过了会儿说:“十三岁那年,我再度生出脱离傅家改姓苏的心思。那年我对傅宗弼彻底死心,对那位父亲的心也凉掉大半,是不是耗得太久了?”
“是!”
涂绍昉很明确的阐明态度:“换作我在你的位置,当年被泼脏水时早就反击了,傅宗弼敢泼我一盆脏水我就弄倒两个他在意的,就看谁硬的过谁!
至于父亲?呵,被长女护着却反过来威逼长女向欺压他之人低头的父亲?他父亲欺压他,他愚孝到甘愿受着;女儿保护他,他偏要在他女儿背后捅刀子,这叫什么父亲?事不过三,碰到三回这种情形我早决裂了!”
傅归晚忽而诡异一笑:“你信不信,我生出过让傅宗弼一死了之的心思?”
“信,为何不信?死他一个,整个家族都清净,为何不做?”
“弑杀祖父这种事,你平静过头了吧?”
“或许我内心就是这么冷血。”涂绍昉平静而漠然:“长辈慈善爱护我才有孝心,欺压我百般算计我还想让我有孝敬,白日做梦都别想!”
“圣上、相爷、盛副相和权尚书、还有我老师,我外祖家他们都认为我心肠太软,我也曾以为我心肠很软,这两年我才发现我的心肠也能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