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38)

孟姨娘这番话,可谓抓住了裴世钦的软肋。

他拧眉片刻,蓦然便是弹坐了起来。

他是不怎么在意家里的女儿,可裴锦箬却是例外,她是嫡女,如今,又有英国公府外家做靠山,往后,前程自然差不了。

若是成就一门好亲事,往后,也能帮衬着娘家,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还有枫哥儿……那也是裴世钦最为着紧的儿子。十三岁的秀才,古往今来,有几人?

何况,枫哥儿不只有天分,还最是勤勉。

裴世钦永远记得枫哥儿考中秀才那一日,他觉得他们裴家就要飞黄腾达的激越之心,他绝不能容忍,有任何意外,阻了枫哥儿的前程。

到此,裴世钦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自炕上坐起,披了外裳,便是大步出了房门。

他好似怒了,步子迈得急且重,孟姨娘却在他身后,翘起嘴角,笑了。

“交代下去,那边可以动了。”转头,对着凑到身边来的秋雁低声到,语调里都含了笑,心情甚好。

裴锦箬刚洗漱了,正预备上床歇息,绿枝却是行色匆匆而来。

“姑娘,方才,老爷从品秀阁出来,直接就去了三爷房里,脸色不太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裴府内院如今,虽然算得她孟姨娘的天下,可裴锦箬自重生以来,也做了不少事,总不至于在这宅子里,做了聋子和瞎子,任人摆布。

“她终于忍不住了。”裴锦箬曳起嘴角,“也罢,我可不耐烦这样日复一日地装下去。咱们的安排,也该动了。”

“是。”绿枝躬身应是,主仆二人的目光,在这夜色烛火掩映下,泛着亮晶晶的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燕崇在那半闲居与邵谦那些个狐朋狗友喝了大半夜的酒,他是个海量的,其他人都喝趴下了,他却还清醒得很。

就在半闲居中将就了半晚上,天刚蒙蒙亮,他便骑马回了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门房对他这个时候回来,都再习惯不过,给他开了门,得了一粒碎银子,倒也没有不高兴,嘴甜地喊道,“二爷安。”

燕崇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便是徐步进了门,熟门熟路地抄近路回了他的院子。

谁知,刚进门,洛霖便是迎了上来。

也是一身风尘的样子,刚回来的样子,却并非如他这般,喝了一夜的酒。

燕崇直接抄起冷水来洗脸,洛霖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公子,季家不知为何,打消了与李家联姻的主意。”

燕崇抄水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蓦然扭头望向身后的洛霖,一头一脸的水中,那双眸子恍若猎豹一般,泛着锐利而强势的光。

“听说,与季舒玄有关。”洛霖又道。

燕崇目下闪了两闪,不知怎的,便是突然想起一连两次都撞上了裴锦箬那只小狐狸与季岚庭相约望江楼的事来,眉峰轻拢。

门外,却在这时,突然喧嚣了起来。

不用燕崇吩咐,洛霖便已疾步而出。

片刻后,却是带进一人来,面白无须,身形微微佝偻,面上笑容潺潺。

燕崇忙迎上前去,“魏公公,您怎的来了?”

“昨日,底下人进贡了些野味,陛下兴致好,着人烤了来吃,想起了二公子,特意让咱家来请二公子一并进宫品尝。”这位公公,不是别人,正是永和帝跟前最为得用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魏公公。哪怕是朝中的三公三卿,对着这一位,也要礼让三分。

可这位魏公公却是常来靖安侯府的,因而熟门熟路。每次来时,也多只是为了燕崇。

那边厢,刚听闻魏公公到了府上,忙不迭更衣整理前来的林氏堪堪走到门口,便听得这一句,便是不有僵在了门口。

那野味算什么?紧要的是,这样的小事,陛下也能想起他燕崇来,还忙不迭让身边最得意的魏公公亲自到府上来请,这是何等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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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舅甥

燕崇却好似习以为常得很,轻轻拱手道,“公公稍待片刻,容我去换身衣裳。”

魏公公对着燕崇,脾气自来好得很,“二公子自便就是。”

“好生伺候着魏公公。”交代一声,燕崇便是转身出了房门。

迎面便撞见了林氏与她所出的燕峑,微微一怔,忙拱手笑道,“母亲怎的来了?”

“我是听说魏公公一大清早的就上了门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忙不迭过来瞧瞧,既然只是陛下要宣你入宫,我也就放心了。如此,我便不进去叨扰魏公公了。你呀!好生整理一下,将身上的酒味去去,否则,被陛下闻见了,怕是又得受罚了。”林氏展开笑来,帮着燕崇理了理衣襟,一脸的担忧和关切,当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燕崇咧了嘴笑,“母亲放心,就算皇舅舅真罚了我,不还有母亲心疼我吗?”

“你呀,也就仗着我心疼你了。”林氏望着他,一脸的关爱和无可奈何。

片刻后,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去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是。”燕崇拱了手,行过礼,这才转身离开。

望着他走了,林氏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凝结下来,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扯烂了。

宫里来传旨,从来都只关乎燕崇,她所出的燕峑,却从来没有份儿。

哪怕,她的峑哥儿也是嫡出,哪怕,那燕崇就是个一无是处,只知吃喝玩乐,乐此不疲地闯祸,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可就因为他那死鬼娘是公主,是陛下嫡亲的妹妹,他便是陛下的心头肉,便是老夫人的心尖子,谁也比不上。

“母亲?”她身后,燕峑望着她的脸色,略带两分小心翼翼地唤道。

林氏眨眼间,已经收拾好情绪,扯开笑来,“没事儿了,你二哥哥进宫去,你也收拾收拾,该进学了。你可不比你二哥哥,这书可得好好念。”

那个混账,即便天天混吃等死,这一辈子,只怕也是锦衣玉食的命。可她的峑哥儿不一样,爵位,上面有皇帝盯着,下有老夫人和侯爷看着,那都是燕岑和燕崇兄弟两个的,与她的峑哥儿是不相干。峑哥儿日后,说不准只能靠自己。就算还能靠着家里的荫封,但她的儿子,也不能变成燕崇那般的纨绔混账,她的儿子,定是要比那每日不务正业的混账,好上千倍万倍的。

宫里,倒是果真得到了些进贡的野味,永和帝也确实起了烤肉的兴致。

但急召燕崇进宫,却不全然是为了这烤肉,不,应该说是,主要不是为了这烤肉。

这烤肉,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燕崇收拾好,跟着魏公公进宫时,恰恰是早朝刚散的时候。

往日里,永和帝多会留几位臣工到他的御书房继续议事,今日却是让他们早早散了,独自一人,等在了御书房,等着谁呢?自然是燕崇。

燕崇倒也是熟门熟路的,径自跟着魏公公便到了御书房。

魏公公通禀后,便守在了外头,燕崇则独自一个人,进去了。

永和帝算得一代明君,他正值壮年,心怀大志,知人善任,即位以来,整个大梁,倒真算是迎来了太平盛世。

只是,不可能有永远的太平。

要想长治久安,作为帝王,便要常怀忧虑。

如今的大梁,看似海晏河清,可这平静的表面下,何尝不是暗涌处处,内忧外患?

永和帝与燕崇简明扼要说了几桩事,末了,才道,“你知道了吧?李家大公子与皇商季家的那桩亲事怕是要黄了。”

燕崇一早便猜到永和帝急召他进宫,多半是为了这事,心中早已有了章程,便是不慌不忙答道,“魏公公来传旨之前,刚听洛霖说了。”

“你怎么看?”永和帝坐于御案后,轻轻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都说外甥肖舅,燕崇与永和帝眉眼间,还真有两分相似。

都是轩眉铄目,外貌上,已是相似,那眉眼间,内敛的霸气,含锐的从容,敛刃的锋利,却更是如出一辙。

靖安侯常年领兵在外,世子燕岑十二岁,便被他带到了军中。

燕崇是幼子,年幼丧母,靖安侯无暇顾及,多是永和帝在照拂教养,他从幼时,便常出入宫廷。永和帝议事之时,便常将他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他若还不像永和帝,便还真有些奇怪了。

永和帝疼他,却也欣赏他。用他,也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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