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144)

可是,她前生,便已经够糊涂了,才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旁人。

今生,重来一回。她唯独求的,便只是让自己聪明一些,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如此,而已。

若是还要糊涂下去,又与前世,有何分别?

猫儿眼中,那一瞬而起的茫然,缓缓消退,转而坚决。

她掖了袖口,将那翡翠镯子掩住。通透的,不止是玉,还有水。可清澈见底,可暗潮汹涌,可深,可浅,可柔、可刚。不糊涂,便要通透,而她,即便通透,也不会做易碎的玉,宁愿做上善的水。

转眼,便已到了五月。

凤京城中的海棠繁盛又谢尽,眨眼,日头毒了起来,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越近婚期,裴家反倒越是忙碌起来。哪怕是一切都已经就绪,但事情一日没办,就一日没法踏实,就怕关键时候出纰漏,因而更是处处都要紧着。

只是,这忙乱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即便是忙,亦是欢喜。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自从孟姨娘过身之后,裴锦栋便和裴锦芸夹起尾巴来做人。裴锦栋心机深沉,自来是装惯了的,可裴锦芸从小到大,在裴府那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这么大的落差,她哪里能够忍受得了?若不是那日在裴锦箬那儿吃了个大亏,她只怕还难以醒悟。

即便如此,为了压服着妹妹,让她不要生事,裴锦栋还是费尽了心力。

这几个月来,倒也消停,无论是裴世钦,还是裴锦箬,好似都忘了他们兄妹的存在一般。

可裴锦桓高中的风光,裴家兄妹几个被钦点随驾春猎,甚至是裴世钦居然与英国公府又结了亲,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扎在裴锦栋心口上的刺。

姨娘的大仇未报,眼看着,他的仇人们春风得意,等到小袁氏一进门,自然是向着她的亲外甥,只怕他和芸姐儿莫说报仇了,就是日子都不见得好过。

届时,也不知这样做低伏小能不能换来太平日子。

每每想到这些,裴锦栋心里就抓心挠肺一般的难受,偏偏,在府上,还要看着那阖府的欢天喜地,佯装着粉饰太平......裴锦栋实在觉得自己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今日,有几个平日里常走动的朋友约他一道吃酒,他想着左右无事,又想着透透气,便也同意了。

到了席上,因着心中郁郁,便是多喝了两杯。

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虽然还坐得端正,思绪却已经变慢。

骤然听得隔壁的厢房内,一阵吵嚷之声,隐隐有人怒骂道,“.......就这样的货色,也好意思拿到我们殿下跟前显摆?是嫌活腻味了吗?还说你们这里的姑娘最是可人意,看样子,老薛头你是不怕砸了招牌啊......”

这一声“殿下”听得清楚,裴锦栋他们这屋里的人,皆是一寂。

而后,当中便有人招了机灵的小厮来,让去打探。

这么一打探,便是不得了。

那小厮出去一会儿,便猫着腰进来道,“隔壁......是福王殿下和杨、金几家的公子,点了莺歌姑娘的局子,也不知如何,居然惹怒了福王殿下,这才闹开了......打了莺歌姑娘一个耳刮子,还嫌不够,吵嚷着将老鸨也寻了过去。说是莺歌姑娘冲撞了福王殿下,要带她回去好生教训.......”

原来是福王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他们也是勾栏瓦舍,风月场中的常客,遇见了,本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小厮的主子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门一合上,便有人道,“福王殿下果真是见识非凡的,这莺歌姑娘那可是玉般的人儿,平日里,我们要见一面都难,福王殿下居然还嫌伺候的不好。”那语调有些酸溜溜的。

“我看,怕不是莺歌姑娘伺候得不好,而是福王殿下心气儿不顺,所以拿莺歌姑娘出气呢。”这话出自席上姓谢的公子,乃是太后娘家的一个庶子。虽是庶子,生他的姨娘却是个受宠的,没有少吹枕边风,自然便也听了些消息。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出有内情,不由追问道,“福王殿下心气儿不顺?这话从何说起?”

“是啊!是啊!福王殿下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陛下的亲儿子,这凤京城中,还有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让他心气儿不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叨着,然后便是纷纷将询问的目光落在谢公子身上。

刹那间,有些众星捧月之感,谢公子很是自得地笑了,“怎么?你们还没有听说呢?这还是前两个月,春猎时候的事儿了。福王殿下看中了一个女子,向陛下讨要来做个侧妃,谁知道啊,陛下没有允准。后来,还斥责了福王殿下一通。因着这事儿,陛下生了大气,还将福王殿下禁足在家一个多月,算算时间,福王殿下这是才放出来呢。你说,以福王殿下往日的心性儿,这事儿能轻易过去吗?这心气儿自然还不顺着。说起来,莺歌姑娘也真是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去,真是可怜见儿的。”

这些话,本也就是谢公子的姨娘在床上自家男人那儿听来的,避重就轻,掐头去尾......再传到自己儿子耳朵里,自然又变了个样儿。

真真假假的,从谢公子口中听来,却真切得很。

这一屋子的,不乏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听了这话,反倒更好奇的是......“向陛下讨要来做侧妃?这么说,福王殿下看中的,怕还是个官宦女子?”

“是啊!陛下如何不允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入了福王殿下的眼不说,还能让福王殿下为了她,居然连莺歌姑娘这般的可人儿也舍得责难?”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福王定要将莺歌带走,那老鸨定然不敢拦着,只是,出了这门,那美人儿便也算是彻底毁了,如何不让这些自认怜花惜玉的公子们为之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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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着急

“说起来,这被福王殿下看中的,不是旁人......”谢公子说着,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一旁闷头灌酒的裴锦栋身上,“倒是与裴兄有些关系。”

这话,完全有些出乎意料,引得众人,包括突然被点名的裴锦栋都是一脸的莫名。

谢公子却是笑道,“裴兄不知么?听说,那姑娘正好姓裴,怕恰恰就是裴兄家中的姐妹呢。”

裴锦栋微微一怔,喝了酒,脑袋略有些重,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春猎之上,姓裴的官宦之女......他眼底倏忽掠过一道幽光。

隔壁的动静渐渐小了,也不知老鸨使了些什么手段,到底是让福王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满意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可怜的是那个莺歌,被人从隔壁厢房拖出来时,已是如同一块破布一般,哪里还有往日里娇美可人的模样,也不知还有气没有。或许死了,还算得解脱,若还活着,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比死了好过多少。

裴锦栋站在廊下,冷眼看着人被拖走,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没有半分的怜悯之色。

各人各命,你去可怜别人,又有谁来可怜你呢?何况,让人可怜的,那都是弱者。物竞天择,弱者,就活该被淘汰,活该被强者踩在脚下。

人被拖走后,老鸨点头哈腰地将几个锦衣公子从隔壁厢房里送了出来,当先一人,即便一身常服,却也难掩那股子骄矜华贵的气度......

裴锦栋理了理衣襟,笑着,迎上前去。

福王虽然面上没有多少怒色,却还是沉着脸,锁着眉,不太开怀的样子。

边上几人便是舔着脸谄媚道,“都是那个小贱人不懂得伺候,扰了殿下的兴致。让殿下不痛快了,哪怕是打死了她也是便宜,也就是殿下大人大量,这才饶了她一命。”

“如今,天色尚早呢,殿下不用急着回府。这里不痛快,咱们不如换个地方,接着玩儿啊!”

“是啊!殿下!”

福王却是兴致缺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前路,却是骤然一暗。

福王停下步子,皱眉望过去。

“你是谁?”那些公子厉声问道。居然敢拦福王殿下的路,活腻味了么?

裴锦栋却是不慌不忙,笑微微拱手道,“在下乃是户部郎中府上二子,素来仰慕福王殿下风采,今日恰巧遇上,这才冒昧上前拜见,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户部郎中?这样的官职也好挂在嘴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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