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55)

黄昏时分,一道余辉静静撒照在王润叶家门口的大桑树上。一只长毛犬懒洋洋地爬着。突然,犬吠之声四起,尘土飞扬,惊得树上鹪鹩扑翅飞走。王润叶探出门外,发现王瑞贺带着姒丹翚、秦嗣嗣、沙棘花与尕娃子前来拜访。秦嗣嗣用手牵住她,吁长问短:“润叶,我们实在太想你。你们一切还好?”大家望着王润叶,发现她骨瘦如柴,身上裹一件哔叽衫子,眉秃唇白,鼻梁低塌,眼角堆蹙层层皱纹,眸中黄浊似有蒙障之物,原先一头乌发也修剪的参差不一。遂忙不迭地惊问:“润叶姐,日子过得不如意吗?怎瘦成这副身形?”王润叶面色微窘,难以启齿,只一笑,回道:“有了孩子便如此了,不必为我牵挂。”王润叶同样望着三位女工友。旦见她们:个个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茫然。王润叶问:“姐妹们近日可好?”姒丹翚笑道:“嗯!每日除了在纺织厂别无他处可去。”王瑞贺环视一望,问:“宥凡哥在哪儿?”王润叶回道:“在蝎室喂蝎呢。”王瑞贺迳自撇下大家,去找喻宥凡。他猫腰走进蝎室,瞧见喻宥凡在给蝎子喂饲料。喻宥凡回脸望见王瑞贺,迎笑道:“瑞贺来了?随我进家,蝎室里臭哄哄的。”两人说笑着,走出蝎室,正看见大家随王润叶往房中走。“最近纺织厂工作忙吗?”喻宥凡给王瑞贺和其他几位工友腾坐椅,王润叶就给他们端茶沏水。王瑞贺答了两个字:“还好!”秦嗣嗣问:“你们的孩子呢?”王润叶笑回道:“他妈带出玩了。”

王润叶说完,决意给伙伴们烧晚饭。王润叶烧好菜肴,依次送上饭桌。菜是普通的六热四凉。但每道菜烧制得都非常精致。六道热菜有:清蒸草鱼、酱爆杏鲍菇、香芋扣肉、脆皮乳鸽、醋溜白菜和椒盐濑尿虾。而四道凉菜又是:甜辣海蜇、腌鸡蛋、葱油金针茹和凉拌豇豆。一桌菜摆的满满当当,色泽黄亮,油汁滚晶,伴着阵阵喷香,让几位工友啧声赞叹。喻宥凡给众人斟上酒,双眉微挑,兴致勃勃地笑道:“一恍两年有余,曾经共事的点点滴滴,仍在我脑海里徘徊。各位!如蒙不弃,尊请各位饮下此杯。”几位工友诧听之下,皆是肠愁心酸,举杯擎在空中,无半句言语。这当中深有感触的是王瑞贺,他深深记得当初进厂之时,与喻宥凡同悲欢、共命运的情景。而长他四岁的喻宥凡,好比亲兄长一般,护宠于自己。谁知,酒过三巡,众人已喝得神摇意晃。尕娃子捏了捏桑椹般通红的鼻翼,眼泪汪汪地道:“在山庄,对我最好的人就属喻大哥了。但喻大哥卸甲归田,撇下尕娃子养家糊口。我尕娃子岁数小,不懂人情世故,常常让嘈囊狗彘之人欺负。有谁知道吗?”沙棘花一听之下,陡然勾起一腔痛昔之情。她心间惆怅,眼角发软,呜的一声,嘤嘤而泣:“你那算什么?有谁像我这样,一个黄花闺女,让强盗欺凌侮辱,还,还孕出孽胎。这些事情,你们谁能承受。”众人一望他俩悲戚痛哭,像感染了一样,个个心间酸楚。王润叶泣声道:“那算什么!谁有我爸可怜,平白无故被歹徒残害,英年早逝!呜,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喻宥凡一看王润叶惦念父亲,将她的头搂进怀里,温存劝慰:“润叶,你别怕。你爸的事纯属意外,从今往后由我照顾你,我一样能取代你爸的位置。”王润叶听完,两眼直撅撅地注视着,气恨道:“这辈子我只要爸,谁也取代不了他的位置。”尕娃子哭诉道:“你们还不知道,韫欢倚仗有上官黎撑腰,仗势比我长几岁,成天找茬。我躲也无处躲。”王瑞贺拍拍他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尕娃子,这事以前我不清楚。既然你今天说了,从今往后,我就给你担待着。若韫欢胆敢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头,替你解气。”尕娃子听后,两眼放光,哽哽噎噎地笑了。

王瑞贺回眸间,发现沙棘花爬匐桌上,哭哭啼啼。而姒丹翚和秦嗣嗣一望姐妹命薄缘悭,不觉触景生情,也都哭丧着脸,像即将出嫁的女子,无比煽情。姒丹翚道:“大家出门在外皆属不易。纺织厂生活艰辛,彼此应该关照、体谅。”秦嗣嗣道:“姒姐说的对。沙棘花妹妹、润叶姐,人生谁能如意一辈子。盖天下聚少离多,阴晴圆缺皆为常理。我们好自为之吧。”尕娃子抹了抹眼泪,喃喃讷讷:“只要王哥以后给我作主,我尕娃子就不畏那泼皮癞猴子。王哥,你当真会替尕娃子撑腰?”王瑞贺两眸润红,双手举杯,仰头喝尽,直言道:“他个兔娘养的,不想依然为非作歹,嚣张跋扈,以后,我会盯紧他。”众人倾长诉短,伴着尕娃子随口唱起《相思阙》,相互之间愈加团结和紧密了。

第一三八章 张蔡头寿终正寝

八月未梢,一天胜过一天秋的气息来临。香墅岭看不出任何风雨摧砺的迹象。上官嫦带着范黟辰,两人走进山庄,穿梭在兰蕙园里,赏着园中萧萧秋景。旦望见:满枝红杏透胭红。千株老柏,凌云入宵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水漪收,山痕瘦,红叶纷飞,黄花时候。一带粉垣,映墙衬亭茱萸碧绿。一池秋水,波光粼粼偶见鹭鸶。黄鹂鸣脆,粉蝶扑雪,只美了眼福,舒达心旌。上官嫦笑道:“山庄景致你看得厌吗?”范黟辰将手上拿的墨镜撑在脑额上,凝眸四处,笑道:“人若流水,一日不歇。怎能览尽身边景致?”上官嫦抬手捻动胸前串珠,一概以岫玉、翡翠、绿松石和碧玺接珠而成,随意一望,皆是熠熠生辉。上官嫦叮嘱道:“明天我们就要去北京了。一会儿见了我爸妈要有礼貌,知道吗?”范黟辰正要说话,耳畔传来上官仁苍老浑厚的嗓音。两人回脸一望,回廊边牡丹亭下,有女工们围拢上官仁哝长哝短。而正中伫立一个女子,容貌清秀,瘦颊融融,神态谦诚,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檐边小帽。使人惊讶的是,她一脸泪痕,怀中抱着婴儿。“阿蓉,以后要善待你的孩子,必竟是亲身骨肉嘛。”“先生,阿蓉明白!先生的大恩大德,阿蓉一辈子也谨记在胸。”说完,阿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女工们见状,急忙将其搀起,上官仁又道:“山庄非你久留之地,你另谋出路,抚养孩子去吧。”阿蓉情至深处,连连叩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撒落满地。上官嫦走上前,问上官仁:“爸,这是怎么回事?”上官仁摆手示意不要过问。阿蓉抱着孩子感恩戴德地道谢后,一个人泪水潸潸地离开。上官仁“嘘”叹一声:“可怜啊,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工。”说完,随上官嫦和范黟辰前往毓秀楼。不料,刚一进楼,上官黎和房胤池、金寅钏三人在桌上玩牌斗蛐蛐。“上官嫦快过来。”房胤池看见上官嫦走进来,向她挥了挥手。上官嫦一噘嘴,还未上楼,就听上官黎斥唤范黟辰:“喂,怎么是你?欺负我妹妹就完事了?现在又来找她吗?”范黟辰立时觉得百口莫辩,满脸通红。房胤池板脸吼道:“假如让我知道你欺负上官小姐,小心我们揍你。”范黟辰忙不迭连声道:“我不敢!”上官嫦轻蔑地望望众人,自己上楼换衣裳,让范黟辰独自站着。“喂,会斗蛐蛐吗?”上官黎问范黟辰,目光盯着桌上装着蛐蛐的瓮罐,拿一根细篾枝指挥蛐蛐。范黟辰上前两步,靠近桌边,探出脖子看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斗蛐蛐?”金寅钏横眉竖眼,下巴几根胡须微微颤动,羞辱道。范黟辰一听,张惶地笑道:“不看了,我站过去就是。”房胤池一面斗蛐蛐,讥嘲地笑道:“他倒是挺会讲话、引诱异性。”三人毫不顾及范黟辰,只自己专注地嬉笑。半晌,上官嫦从楼上走下来。范黟辰转眸一望,旦见上官嫦:远而望之,蛟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搽一层脂粉,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一身蓬蓬裙紧紧包裹丰满的美臀,曲线开张,身段匀称,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上官嫦走近范黟辰,媚声细语,旋转半圈,道:“好看吗?”范黟辰上下打量,声如蚊蚋地回道:“好看。”上官黎用余光望了眼上官嫦,告戒说:“当心,别被穷小子诱骗了。”话音刚落,阙美娟扶着萧老太太自房中走出。萧老太太穿一件蝙蝠袖开襟毛衫,胸前挂一串小叶紫檀佛珠,一手捻珊瑚红念珠,一手拄杖,慢慢悠悠。而阙美娟脸映粉雪,微现缅腆,着一件紫青色抹胸裙,温静恬淡。“老太太,今个儿天气确实好,正适合进庄园散步。”阙美娟回过脸像照顾孩童一样,无微不至地灿声道:“早上夫人出门交待了,让我扶着您去瞧瞧冯花匠植花呢。”萧老太太未置可否,望见上官嫦和一个身态健朗,却唯唯诺诺的男孩一起,好奇之余,不免多瞥意一眼。上官嫦走上前,娇声道:“奶奶,您是该出去散散步,这样对身子好。”萧老太太答应着,要往门外走。几人出了门,又遇上玉凤手挽一篮青瓠,从回廊水榭上迤逦走来。阙美娟问:“凤姐,夫人可给你说了话?”玉凤着实一愣,回道:“没有啊。说什么话?”阙美娟说:“早上夫人说了,晚饭煮粥吃,而且特别吩咐是红豆臆米粥。”玉凤“噢”了一声,萧老太太笑道:“吃粥是我说的。天天随你们吃荤菜,我这副老骨头快僵腻了,瞧,快走不动路了。”话一落,上官嫦、范黟辰和阙美娟、玉凤四人全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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