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5)

当他再次走进毓秀楼,第一件事,就是想得到上官黎的肯定回答:“我要你袒白告诉我,贾梦鹂之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上官黎义愤填膺,拍着胸膛说:“爸!梦鹂——我怎么可能杀死她呢?我……我根本不知道她要执意开车。”上官仁使劲咬着牙,听到他这么一句话,比较满意答复。要知道,二十多年来,他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儿子,正在等着一番大事要做,他怎么会和杀人疑犯联系在一起?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梁婉容捋了捋戴着的一只翠绿烧料玉镯,双手合拜,在一旁说:“我的儿子一定不会干出杀人的大逆之事,苍天保佑!”上官仁紧绷着脸,望着她:“梦鹂之死已经给我们带来了震动。现在,她的故事还要继续演绎下去吗?公安局的同志不是说了吗,还有二次甚至三次问询。”上官黎脸色苍惶,两名警察的盘问使他深深地受到了刺激。这是一种自尊的蔑视,是一种人格的污辱。他拿起火机,点燃烟,一支接一支吸。上官仁双手叉腰,伫立窗下。他望着树梢上一只绿色小鸟,像雕刻出的木塑似的,呆呆地呆着。而梁婉容在不停地祷告:“苍天保佑,菩萨保佑!我上官家族不会蔑视祖宗,不会逆驳人伦,不会伤天害理,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的儿子上官黎是无辜的、是清白的,他不会造孽做出不孝家门之事。”上官仁轻抬眼眸,望望她,他的耳畔充满她唠叨的声音。上官黎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碧螺春茶,吐掉干瑟的茶梗,他的眼前浮现赵峻熙那尊煞阎罗的影子,而他好似热锅的白鳝——把腰拳在一堆,再动不得了。上官仁说:“黎儿,在你和梦鹂的事情上,爸希望你不要隐瞒任何问题。警察既已找上门,就不能躲避,而是主动积极的应对。你明白吗?”上官黎惊魂未定,坐立不安。他将烟蒂入在烟灰缸里,豁地一下直起身,语气铿锵地说:“爸,我已告诉你三遍了。梦鹂之死与我无关。”梁婉容做完祷告,走近上官黎的身边:“人生多一点磨砺,未必不是好事。你爸打拼三十年的宏伟事业,还需要由你继承。我相信在我们上官家族,都翘首期盼你的成长哩。”上官黎一听此话,立时心中波澜涌动。人生岔路口,总是让人迷惑。人生挫折时,总是让人退缩。他知道父母对他殷切万分,更知道上官家族给予他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他微蹙双眉,拳头紧握,内心抚不平风疾云涌。

第十三章 小萝莉瑶池献唱

芙蓉镇经济最显著的特点之一,是相对周边地区有繁盛发达的娱乐业。而这当中,最突出的是电子游戏倡獗。每当夜幕降临,霓虹煌映,照彻城邑,总有数百千计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蜂涌而出,汇集在热闹喧哗的城镇各大街道小巷或明目张胆、或露头藏尾的电子游戏厅中。这一日,小雨飘堕,落在街道上,湿了城邑,湿了建筑,也湿了商铺店面。上官黎双手揣入蓖麻色白纹裤兜里,两道浓眉皱在一起,像两条蚯蚓,隐约露出一丝忧伤,一丝凄凉。突然,在他面前出现一家网络游戏厅,就驻足脚步向里面张望。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毅然决定走进去。这家游戏厅奢华且彰显派头,属于芙蓉镇最好的一处娱乐场所,上官黎伫立门口,往里面探了一眼,意料之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便快步走向那人。

上官黎走近那人,使劲拍了拍他的臂膀:“韫欢,果然是你!”韫欢正坐在一台电机前,看见和他打招呼的是上官黎,一时喜上眉梢,说:“哦,‘隐逸轩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喜欢在游戏厅玩吗?”韫欢嘻笑着,从衣兜里掏出烟,取出一支递给上官黎。上官黎道:“别无他事,闲逛至此。”韫欢向身旁望着,笑道:“噢!这是我的哥们。”韫欢说着,三个神态迥异的同伙望过来。但是,上官黎打心底轻蔑他们,他可没有好心情与素未谋面的小青年勾肩搭背。韫欢望着上官黎,笑道:“一个礼拜没看见你了,有什么新鲜计划吗?”上官黎哼了一声,坐在一台电机前。韫欢抓耳挠腮迎上前,睨了他一眼,继续问:“怎么了,哥们有什么闹心烦事?”上官黎喷了一口烟,露出了胸前耶稣十字架项链。他看着在空气中散开的眷眷烟雾。韫欢提议道:“咱们去喝酒吧?”上官黎听了眼眸一亮,“喝酒?”他心想,也许喝酒能消除他心里的郁闷。“那好,那就去喝酒。”上官黎打定主意。

韫欢带着他的同伴和上官黎,一拨人走入豪华酒馆。酒馆里烟雾缭绕,歌音靡靡,三个尚未成年的女孩花枝招展,伫立吧台中间嗓音清润的唱歌。临门吧台上,一个少女正在给客人调酒,上官黎看了看他,对韫欢说:“要两杯鸡尾酒。”韫欢便走向调酒师。

韫欢走近,一眼看清楚,三个萝莉小女孩皆姿妍非凡。为首中间一个,身穿杏黄色花滚袖边软缎长旗袍,脸似鹅蛋俏白皙,唇似玛瑙薄性感。长发乌亮像面明亮的镜子,轻轻垂在忽颤忽颤的双肩前,在昏暗的光线中徐徐闪泽。脖颈上带着一串桃心雕钻珠链,正胸前笄着一只紫色玫瑰花。手腕上,戴着赤金缠丝手镯,十指上涂染成黑色或红色。其余两人,也都绿肥红瘦,相同的乌绒阔滚豆绿软缎长旗袍,手腕上,则统一戴着景泰蓝手镯。个个雾鬓风鬟,香慵艳散。

坐在酒馆间里,上官黎和三个不熟悉的伙伴天马行空地聊侃。韫欢要来数罐蓝啤,一个服务生随着他,走进他们的酒吧间里。“来,上官黎请我们大家喝酒。”韫欢把酒递给了三人,然后在自己和上官黎的面前搁下一杯。青色小蠓虫一阵阵扑在人的脸上,沙沙地落在桌子上,啤酒的浓香溢在空气中,充斥着人强悍的占有欲望。

上官黎烦心透了,他俨然像一个绝欲参禅、忘情息念的得道俗家和尚。两个星期以来,他是在极度的恐慌和不安中度过。他不愿回山庄,不愿回想往事,回想与贾梦鹂交往中的种种过去。不仅如此,他更无时不刻地担心赵峻熙和耿爽再次上门追问。他翘着二郎腿,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眨眼之间,他已猛猛灌下五大杯酒。

韫欢轻笑着按了按上官黎的胳膊,好心劝解道:“你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你的事就是哥们我的事,还有我这三个兄弟。”上官黎望望那三人,无可奈何随意“嗬”了一声。然而,只是淡淡的一声,竟挑逗起当中一个伙伴不满的情绪,他站起身,大吼着:“怎么不搭睬我,难道你看不起我吗?”上官黎醉眼腥松地噗嗤冷笑着,他感到无比寂寥、无比落迫,坐在酒吧间,他只想用美酒消除所有的烦恼。现在,他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伙伴向他挑衅,不由得火冒三丈,他失去理智一般,“忽”的一声直起身,将杯中酒毫不犹豫地泼向那人的脸庞。

一霎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名伙伴愤恨地拽住上官黎的衣领。

韫欢一望两人作势撕打,紧忙相劝:“房胤池,你快松手。”谁料,那随他而来的同伴不依不饶,他不愿放开上官黎,还在紧紧地拽住他。酒意渐浓的上官黎疯狂地大叫:“你是什么人,要管我的事。”话一落,上官黎推开了房胤池。他也不知道使了多么大的力量,房胤池已被远远地推开,碰倒了桌子,撞坏了椅子,还“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这一坐使房胤池甚为难堪,他从地上爬起身,顺手拿起一只酒瓶,“呯”的一声,砸向防备不及的上官黎。韫欢和两个同伴一望,上官黎的额头瞬间裂开一道血口。转眼间,上官黎的额头流淌下一串串的鲜血,遮住了眼睛,流满了脸庞,上官黎痛苦不堪地蹲下身。

韫欢深诧不已,脸庞收紧,像一团浆糊骤然凝炼,慌慌道:“上官黎,上官黎!”韫欢只得紧忙上前扶稳上官黎。叫嚷声震动了酒吧,并随之传播,不仅有酒吧客人围拢而来,还有人借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一个酒吧管理员带人走进他们的酒吧间:“怎么了?是谁打架?”韫欢一急,解释道:“不要紧,他们喝了一点酒,只是开了个玩笑。”酒吧管理员道:“是开玩笑吗?”他走近前,看着撞翻在地上的桌椅。上官黎捂着流血的额头,脸孔痛苦地忸捏。一个伙伴走来,递给他一些纸巾。房胤池望望管理员,不以为然暴谑地道:“大家都看见了,他——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太鄙视人了。”韫欢难为情地拉住他,大声说:“不要再大喊大叫了,你知道他是谁吗?”说着,韫欢贴着房胤池的耳畔悄声低语。上官黎脸色惨白,他试净额头上的鲜血,向房胤池啐了一口。而房胤池似乎镇静下来,心里揣思面前器宇不凡的小哥,究意有什么样的背景,说话语气充满强悍霸道,让他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于是,同另外的同伴站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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