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竹茅楼喻宥凡和王瑞贺的住处,葆君穿着一身珊瑚纹双腰长衫长裤,梳着一条马尾辫,坐在墙旮旯一张板凳上。她的周围聚拢四个人,除喻宥凡和王瑞贺外,单卉和尕娃子也在坐。而在他们中间正有一只锈迹斑斑的电炉灶。大家围坐一遭,只为享用灶上氤氲阵阵的《瓦罐煨菜》。
王瑞贺抹着脸上汗珠,一个劲地往瓦罐里添菜。“来,葆君,坐近一点,菜肴马上就好了。”葆君摆手说:“我怕弄脏衣裳,今天早上换穿的,再说我已吃过饭了。”单卉一听,微沉着脸,道:“虽说饭菜是清淡了一些,照样是合口的一顿,甭管谁了,都来一口。”说时,在一只瓷碟里搁了条龙虾,递给葆君。于是,葆君接住。单卉笑望葆君:“快吃呀,瓦罐里龙虾已熟好了。”喻宥凡用筷子拨弄瓦罐里的菜,说:“今天,瑞贺特意从镇上购来各异海鲜,大家一起尝个鲜。”尕娃子毫不避讳,一个人就近而坐,不停地往自己碗里添菜。单卉望着一瓦罐菜汤,絮絮道:“鱼丸,羊肉,香菇贡丸,鸡爪,墨鱼丸,龙虾,蟹肉,鱿鱼,牛肉,金针菇,居然有这么多种类?”喻宥凡斜眼望望,温和温语地说:“我已经说了,瑞贺从镇上特意采购回来,专是想让大家大块朵颐哩。”“咦,”尕娃子望望葆君问,“淑茵姐怎么没来,没告诉她吗?”葆君伸长脖子剥吃龙虾,温言道:“我回来就没见着她,不知道在哪忙哩。”尕娃子冁笑说:“赶快把她找来,若让她知道咱们偷嘴吃腥,一定会泼酸流醋的。”单卉道:“好啦,你们坐着我去找。”单卉放下筷子,便往门外而去。
单卉刚走出竹茅楼,我恰好往竹茅楼走来。单卉道:“正要唤你来,你偏就来了,好啦快跟我走。”我问单卉:“干嘛去呀?”单卉灿笑着:“别问了,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们遂一起步入竹茅楼。
两人刚要走进门,听见一阵笑声传来。王瑞贺朗笑说:“我再给你们讲一个幽默笑话:手机和电话结婚,生个孩子叫小灵通,长的丑,信号又差,为了弄明白,手机和电话带小灵通去作了DNA测试,结果大吃一惊:乖乖!原来它爹是对讲机!!”话音一落,喻宥凡和葆君二人都乐不可吱地笑开了。唯有一旁尕娃子未动声色。“哼,这有什么新鲜,我给你们讲一个。”尕娃子一歪头,未作考虑地说:“我在宿舍养了一对小仓鼠,一直喂它吃瓜子。仓鼠喜欢把瓜子都嗑好藏起来。某天给它换笼子里的木粉,把所有的存活都给他扔了。仓鼠进去后不停地翻来翻去,啥都没找不到。最后迷茫地瞪着我。舍友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样子说:“这孩子就跟让人盗号了一样……”其余几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倚立门口出神,问单卉:“他们在取笑什么呢?”单卉道:“别问了,咱们进里面再说。”我们两人进入房间,被他们立刻按坐板凳上。王瑞贺说:“正说哩,只等淑茵姐了。”单卉望着说:“你们在笑什么哩?”王瑞贺嘿嘿一笑:“我们在讲笑话哩,怎么样,你们想听吗?我们就讲给你们听。”喻宥凡给我们各递了一个碟盘,说:“先让她们吃,等一会儿再讲给他们听。”尕娃子夹了一筷蟹肉给单卉,说:“单姐,你吃这个,忒好吃哩。”喻宥凡递给我筷子:“来,淑茵吃个香菇贡丸。”王瑞贺坐依不住,夹了一筷鱿鱼,对葆君说:“鱿鱼最好吃了,你尝一尝。”单卉“咦”了一声,发现瓦罐中有颗鹌鹑蛋,便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只搁入我的碟盘里。谁知,我正要含进嘴里,鹌鹑蛋一滑溜掉在地上。“嗳哟,”我惊呼一叫。“没事儿,来,我给你再夹一个。”单卉说时,又从瓦罐里找见一只。王瑞贺一面吃菜,一面取笑说:“鹌鹑蛋金贵着哩,一个五毛钱。”单卉道:“正因金贵,我们才尝鲜哩,要不大家就不坐在此处了。”哈哈,单卉跟着大家一起鹊笑鸠舞起来。
喻宥凡思考数分钟后,对大家说:“我给你们讲一个:一年冬天,有个穷秀才要去赴宴。可是秀才家境贫寒,大冷天出门赴宴,身上居然连件象样的棉衣服也没有。实在没办法,只好穿上唯一的一件白绸大衫。他怕别人笑话,便带了把折扇,装模作样,一摇一晃地出门了。来到了赴宴之地,客人们看到秀才一身另类而奇怪的打扮,都感到疑惑不解。他却摇动着扇子,用一种瞒不在乎的口吻说:“你们不知道,我这人生来就怕热,别看如今是冬天,我穿着单衫还热得要命哪。哎呀,真热,真热。”客人们一个个都惊讶不已,只有主人明白其中的奥妙。过了一会儿,酒席散了,客人们有的东倒西歪,有的赏园赏景。这时候,主人故意殷勤地对秀才说:“先生既然怕热,我也不敢薄待了先生,不如这样,今晚就睡在水池边的凉亭里,我想,这个地方一定很合你意。说着,唤来两个家仆,送来一床单薄的被子,一条凉席。半夜里,北风呼啸,阴冷刺骨,穷秀才心里寒气逼人,秀才缩着双肩,浑身索索发抖,他一直坚持着,全身冷得忍耐不了。后来,冻得实在受不了啦,情急生智,想出一个主意,就把床扛在背上,一个人绕着池边跑步取暖。谁知跑了不远,实在太累了,加之脚底下一滑,‘扑通’一声,竟连人带床一起毂辘掉进水池里了。主人听到声音,忙跑了过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秀才泡在水里,嘴唇都冻青了,还硬撑着说:“别管我,让你受惊了。只怪我是个生性怕热之人,虽然十冬腊月宿凉亭,却还想洗个冷水澡,真爽,真爽呢。”
随后,单卉也想起一件趣事,说:“有一个财主写了个纸条让仆人去酒店取酒,店员一看,对仆人说:“你这个条子有错别字,是‘瓶’不是‘平’。你拿回去再写张来取酒。”仆人拿回来给财主说,财主拿过来看了看,拿来笔把‘平’的一竖又加了一挑,说:“不要三瓶,就要三‘乎’(壶)吧。”
大家听了,愈是笑不遮口,谈笑间,一瓦罐菜已吃成小半罐。单卉望了望窗外,抿了抿嘴唇,突然说:“眼看天要凉了,不知道你们的房间里冷不冷?要不然我让先生给大家每个房间置办一个炭炉,那样将会暖和了。”尕娃子一听,欢呼雀跃地说:“好主意,请你给先生提议,冬天的时候,不至于冷的像三九天,拴不住猴儿。我尕娃子最怕冬天。”王瑞贺笑道:“大家吃爽了也笑够了,今晚的聚宴最好保密,别被外人知道了,万一先生怪罪,可就吃不消腾了。”大家一听,心里明白,当晚给王瑞贺收拾了碗筷、桌椅,在一片谐声笑语中各自散开回住处。
一日早上,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帘。窗帘上有朦胧的白,是月光,还是曙光一时之间,我有些弄不清楚。我只看到窗帘在风中摇曳。原来,临睡前忘记关窗户,我明白如果被上官黎知道,非受一顿痛骂。蓦然间,我知道为什么会醒过来。侧耳倾听,我只觉隐隐约约间,不知从何处传来吉他声,叮叮咚咚,泠泠朗朗,清清脆脆………如小溪的呼唤,如晨钟的轻敲,如小鸟的啁啾,如梦儿的轻语……我侧耳倾听,然后,从床上翻身坐起。
葆君半阖双眼,问道:“姐,你咋起床了?”我掩嘴一笑,说:“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指了指窗外,“你听那吉他声,有人在弹吉他哩。”葆君梦靥一般呵呵笑着。我问:“你笑什么?”葆君坐起了身,伸伸懒腰道:“姐,你猜猜外面弹吉他的人是谁?”于是,我心想:弹吉他的人会是谁呵?走近窗下,我想看个究竟,但是,窗外树木葱笼,花叶扶疏,牢牢遮挡了我的视野。“姐,甭看了,我告诉你,那个弹吉他的人是情歌王嘞。”“是他?他怎么弹起吉他了?”我大惊失色道。“你别问了,让他一个人坐在外面弹去。”葆君掩嘴一笑,“姐,我告诉你,”挤了挤眼,“他从工友那儿借了一把吉他,他说要弹给我听,你说他有趣没趣?”我一听,转嗔为笑,说:“别让他在外面弹了,大家会怎么看他。”
葆君一思谋,感觉有理,急忙奔出屋外,“你弹的什么呀?你在哗众取宠吗?”葆君一面走近王瑞贺,一面娇叱道:“你想让大家知道你会弹吉他?”王瑞贺正坐在梦蕉园外一株苍翠的海棠树下,怀抱吉他,忘情地弹奏,还哼唱曲调,一看见葆君走来便嘎然停止。“一大早弹吉他,我是专为给你听,你不喜欢,那我换一首。”“你真无聊!”葆君望着,羞羞答答不抬脸:“若让大家知道了,肯定要嚼舌根、瞎猜想的。”说完,一个人扭动小蛮腰,奔回梦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