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桃李般的面容此时一丝笑意都没有,冷冰冰的,就跟天山上常年不化的雪一样,她一步步朝陆宝棠走去,步子缓慢而有力。
陆宝棠看着她这幅样子,也不知怎得,心下竟是猛地一跳,就连揉着手腕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你,你想做什么?”她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没什么底气,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丫鬟,又觉自己人多势众。
便又生了几分底气,仰着头,抬着下巴,倨傲的看着萧知,冷嗤道:“你的丫鬟没规矩,我打她一巴掌是让她知道尊卑有别。”
“至于你呢——”
陆宝棠看着萧知上下扫了一眼,又道:“最好别惹我生气,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儿罚!”
她还记得上次因为这个女人的月例,母亲被祖母罚呢。
萧知没有理会陆宝棠的话,只是看着她,神色沉沉的说道:“道歉。”
“什么?”
陆宝棠起初是没听清楚,等又回忆了一遍才听明白,不知道是太过惊讶还是其他缘故,她就像是看疯子似的看着萧知,嘴里也是错愕般的惊呼道:“你疯了?!”让她跟一个丫鬟道歉,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道歉。”
萧知言简意赅的开口,冷冰冰的说道:“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陆宝棠张口想说什么,可看着萧知这幅模样,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也只能吐出两个字,“疯子!”
真是个疯子。
她不想跟疯子说话,所以瞥了萧知一眼,就打算离开了。
可还没转身。
她的胳膊就被人从身后用力握住了。
“疼——”
陆宝棠自幼被娇养着长大,平日连剥个橘子拿把剪子都觉得累,此时被人这样握住胳膊,自是疼得惊呼出声。
走是走不掉了,想挣扎又挣扎不开,陆宝棠气得不行,便想拿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打萧知,就跟刚才打喜鹊的一样。
可萧知不是喜鹊,陆宝棠那只手刚在半空还没落下的时候,就被她握住了。
十分的力道。
一点都不留情面。
若是再重一些,甚至可以直接卸了陆宝棠的胳膊。
陆宝棠直接疼得掉起了眼泪,嘴里还不住道:“你这个贱人,敢这样对我,你活腻了不成?”
萧知这阵子每日推着陆重渊出去晒太阳,平日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绕着院子走个十来圈,强身健体,虽然不比以前那具身子,但对付一个陆宝棠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她把陆宝棠的两只手直接反剪在身后,听到她嘴里那些骂骂嚷嚷的话,她也没回答,只是垂着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看着她。
声音冷冰冰的,道:“道歉。”
这是萧知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看着陆宝棠愠怒的脸,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不道歉的话,我就打你。”
“你?”
陆宝棠起初还在哭骂着,听到这话却错愕的抬了头,她就跟傻了似的看着萧知,等反应过来,立马就骂道:“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还敢打她?
她以为她是陆崇越吗?
陆崇越那个没脑子的东西本来就不得祖母喜爱。
她可不一样。
萧知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她就要了她的狗命!
“你们都死了不成,没看到我被人欺负,还不过来?”陆宝棠挣脱不成,只能咬着牙朝身后的几个丫鬟喝道,等她挣脱开,看她怎么折腾这个贱人!
竟然敢当众给她难堪!
那几个丫鬟先前也是被这番阵仗给吓到了。
这才迟迟没能过来。
此时听得陆宝棠的斥骂,自是忙赶了过来,可她们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萧知抬了眼帘朝她们看来,那双清亮的杏儿眼一丝温度都没有,看着她们的时候,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几个丫鬟也不知怎得,迎着这样的目光,竟是连一步都跨不出去了。
眼见她们止了步子。
萧知才淡淡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二少爷的下场吧。”
“乖乖站在那,别动,要是惹我不高兴……”她的语气微顿,继而却是低低笑了下,可她虽然是笑着的,脸上的神情还是冰冷的,“我连府里的二少爷都打得,你们几个……你们说,我打不打得?”
话说到这。
看着几人苍白的脸色,她冷嗤一声,“就算我当场要了你们的命,也没人敢说我什么。”
那几个丫鬟听着这话,脸色煞白,起初还犹豫不决的步子,竟是再也都跨不出去了,甚至在萧知这样的注视下,她们连头都不敢抬。
她们自然知道二少爷的下场。
被打了三十鞭子,还被送去了北庄,过年都没能回来。
主子的下场都是如此。
更不用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你们——”
陆宝棠见她们一动不动,看得又恨又气,她想破口大骂,可还不等张口,身后的女声便跟鬼魅似的如影随形,“聒噪。”
像是在跟人打商量似的。
萧知和人说道:“你呢,道了歉,今日这桩事就算了了。”
“若不然……”她另一只空闲的手落在陆宝棠的脸上,圆润的指甲正掐在那张甜美的脸上,像是蜻蜓点水般的从眉到下颌,一寸寸滑过,没使什么力道,但也足够让人害怕了。
陆宝棠就被她这番动作吓得僵直了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萧知似是想了一瞬,然后才看着人惊恐般的双目,轻笑道:“你乖乖的道歉,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若不然,我这手使不好力道,要是一个不小心,划破了这张小脸蛋,就不好了。”
“你!”
陆宝棠气得睁圆了眼睛,她狠狠瞪着萧知,想说什么,但迎着她这样一双云淡风轻般的眼睛,却是半句狠话都说不出。
她终于知道了。
以前那个看到她只敢低着头,半句话都不敢说的孤女,现在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是认真的。
如果她不道歉的话,这个女人是真的敢划破她的脸。
陆宝棠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女人可以变得这么恐怖?力道大的要死,脾气也差的要死,还敢威胁她……她最看重自己的脸了,要是被这个贱人划破了,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可要让她像一个丫鬟道歉,她又实在做不到!
她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一个卑微如蝼蚁的贱婢想要她道歉,配吗?可陆宝棠虽然娇蛮,却也不是傻子,她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同萧知说这样的话,她只能咬着牙,把心里的恨意暂时都压在心底,然后看着人恨声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祖母和母亲?”
这个女人就一点都不怕吗?
“陆小姐整日待在侯府,可能不大明白咱们大燕的律例。”萧知没有回答陆宝棠的话,反而是说起别的,“大燕律例明文规定,若是身契自由的奴仆是不能被主家随意打骂的,倘若有违背的,可以上告衙门。”
“轻则打骂,重则关押。”
奴仆分为好几种,一种是被牙婆买卖的奴仆,这种都是有身契的,生死皆随主家,另一种是家生子,比较得主家信任,但牵涉的利益太多,有时候反而更加不自由,纵然被打被骂也不敢多说。
还有一种,便是陪嫁过来的。
这类丫鬟的身契大多都是握在女方手中,而不属于夫家,除非女方死了,身契延传到夫家的手中。
要不然夫家的人是无权干涉和打骂的。
而喜鹊——
她虽然自幼跟着原身,却是没有身契的,也就是喜鹊其实是良家身份。
随意打骂良家,这可是重罪。
不过很多情况下,即便真的被打,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为了一个丫鬟而得罪自己的夫家,么必要。
可萧知显然不这么想,她也不怕得罪。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挟着陆宝棠,和她说这样的话,怕人听不懂似的,萧知好脾气的和人解释了一回,“我这丫鬟虽然自幼陪着我,却是自由身,你说,我要是闹到衙门里去,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眼见陆宝棠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她却没有住口,反而继续往下说,“新任京中衙门的那位大人是寒门出身,听说格外嫉恶如仇,即使你是侯府小姐,只怕也难逃此罪。”
“你说,你的祖母和母亲又该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