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村连忙说:“没有,没有。”
“顾某也不希望有。”顾寰宇不能把这个少佐怎么样,因为杀了他,陪他过来的曾闻溪也难活。然而,顾寰宇也不会便宜他,现在在岗村心底种下一根刺回头汉奸狗仗人势,把租界搞得怨声载道,岗村一定会处置带头的人。汉奸?能杀一个是一个,“少佐还有别的事吗?”
岗村:“没有。打扰了,顾探长。”
“没关系。”顾寰宇道,“我还有个案子要处理,就不陪少佐了。”
岗村站起来,看似随意的问,“什么案子?”
“误杀。”顾寰宇道,“也不知是哪两方人火/拼,误伤了几个无辜的人,那几个人的家属这两天就坐在巡捕房门口哭天抢地,要巡捕房还他们一个公道,我想起这事就头疼。”
岗村先前还奇怪顾寰宇怎么说起汉奸胡作非为,听他这么一讲,全明白了,“没有活口?”
“除了无辜者,连尸体都没有。”顾寰宇道,“否者我也不用头疼。”
曾闻溪立刻接道,“那我们不打扰顾探长了。回见!”
“回见!”顾寰宇送他们到门外,就喊小张把车开过来。
岗村坐在车上,回头看去,顾寰宇的车往霞飞路巡捕方向去,“这个顾探长不喜欢我。”
“正常。”曾闻溪道。
岗村侧目。
曾闻溪:“顾探长乃性情中人,今儿对少佐低头哈腰,曾某反而觉得奇怪。”
此话怎讲?岗村看着他。
曾闻溪:“我直说?”
岗村微微颔首。
曾闻溪道:“顾家之所以从东北搬到上海,就是因为日军在东三省频频搞事。可要不是来到上海,顾寰宇的父亲也不会迷上舞女,顾寰宇的父母也不会离婚,他父亲更不会给他留下五个弟弟妹妹,把他困在上海。
“现在日军包围了租界,听顾寰宇刚才的意思,误杀无辜者的极有可能是汉奸,这么多事加在一起,顾寰宇心中没气才怪。”
岗村琢磨一会儿,“你说得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上海很大,法租界跟上海比起来很小。法租界的巡捕不可能都认识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在法租界行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巡捕抓起来。”曾闻溪道,“巡捕不敢扣我们的人,可也得我们打给巡捕房,他们才能把我们的人放了。
“万一潜伏者上海的特务,赶在我们之前把人杀了呢?”没等岗村开口,又说,“我们也不能要求巡捕谁都别抓。这样的话,放过了我们的人,也放过了对方的人。”
岗村点点头,“法租界的巡捕都是我日本人就好了。”
做梦。曾闻溪在心里腹诽一句,“顾寰宇说少佐别让他难做,估计也是考虑到这点。”
岗村点头,话锋一转,“那个唐医生不错。”
第25章
曾闻溪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唐医生不错?”
“人不错,医术好,可惜不是我日本人。”岗村对此感到非常可惜。
曾闻溪松了一口气,“唐医生非常爱顾寰宇。”
岗村看向曾闻溪,“你怎么知道?”
“顾家的情况少佐都清楚,不用我多说了。唐医生得知顾寰宇得留在国外,立刻辞掉国外的好工作回来找他。有个叫张连桥的要娶唐医生,唐医生宁死不从,顾寰宇晚去一点,唐医生就被那个张连桥杀了。”曾闻溪半真半假的说,也不怕岗村去查,因为张连桥确实拿枪逼沈平荣,唐三水也不愿意嫁,“这事沈家的左右邻居,和沈家佣人都知道。顾寰宇把唐医生带回家的那天,整个租界都在传,顾探长冲冠一怒为红颜,张连桥险些命丧黄泉。顾寰宇这么护着唐医生,唐医生就算不爱他,也会非常感动。”
岗村一听很多人都知道,也没往深了想,比如曾闻溪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这个顾寰宇,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是的。”曾闻溪道,“以前三大亨想拉拢他,他说留在上海只为照顾弟弟妹妹,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也不想在上海滩称王称霸。我本以为他玩欲擒故纵,没想到是真的。”
岗村想一下,“如果我们的人在霞飞路行事,他会怎么做?”
“一次两次的他会给我们面子。多了?搞得他寝食不安,霞飞路的人都埋怨他无能,以顾探长的脾气会把我们的人抓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除非让约翰把他辞了。”曾闻溪道,“约翰和他关系极好,顾探长在国外呆十多年,会好几种语言,去过很多地方,跟租界的洋人聊得来,据说关系也不错。我们逼约翰把他辞退,约翰和他那群朋友一定会恨我们。”
岗村点点头,“我明白。对了,曾先生现在住哪儿?”
“岩井先生说租界不安全,让我住虹口。”曾闻溪道,“以后住哪儿,听岩井先生的。”
岗村:“那先生就听岩井先生的,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好的,谢谢少佐。”曾闻溪口中的岩井是日本外交官,也是一个间/谍,日军特务的活动经费全由岩井掌握,可以说是岗村的直属上司。这个人极其喜欢曾闻溪,岗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岩井看中的人,曾闻溪才会跟岗村说这么多,因为岗村不会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顾寰宇不知这些,到巡捕房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名曰天冷,在家好好呆着。
国军和日本人交战的这三个月来,顾寰宇经常和小张聊时政,唐三水听的越多,越觉得顾寰宇懂得多。以至唐三水不止一次庆幸顾寰宇脾气大,固执,许多事做不来,否则她来到上海甭想见到顾寰宇,因为那样的顾寰宇不可能当一个小小的巡捕。
小张挂上电话对唐三水说,顾寰宇不让他们出去。唐三水连为什么都没问,因为顾寰宇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唐三水以前很喜欢问为什么,这次不问,小张也挺奇怪。可他是顾寰宇的书童,和顾寰宇一起长大,哪怕唐三水值得信任,也没直接问他,而是把这事告诉顾寰宇。
顾寰宇听小张说完,就笑着说,“长进了。”
“是吗?”小张很意外,“少夫人最近也没经过什么事啊。”
顾寰宇:“租界都成孤岛了还不是事?”
“这个――”小张道,“我若不看报,都没多大感觉。”因为小张整日呆在屋里不出去,唐三水是医院和家两点一线,他俩都跟井底之蛙似的。
顾寰宇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看到不远处踢毽子的贝琳和贝琅,“他们也没多大感觉?”
“我感觉是。”小张道,“小少爷一开始还害怕,时间一长,日本人也没来,租界的人该吃吃该喝喝,跟小少爷说外面很危险,他相信,也体会不到有多危险。”
顾寰宇想想,“等年底,我带领他们去给我爸和贝琳和贝琅的妈上坟。”
“都去?”小张问。
顾寰宇点一下头,“我找曾闻溪借辆车。”
说起曾闻溪,小张道,“他和岗村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顾寰宇道,“回头我找机会问问他。”
没等顾寰宇去找曾闻溪,曾闻溪就先找到他,递给他一份报纸,报纸上的日期写着1937年12月13日,两名日本军官在比赛杀人,而被杀都是中国人。
顾寰宇看清楚,不敢置信,拿着报纸的手都在抖,好半晌,艰难的吐出一句,“畜生!”
“对!畜生,全是畜生!”曾闻溪接着就说,“已经有外国记者报道日本人在南京的恶行,越是这样,我们越要装作不知道。”
顾寰宇猛地看向曾闻溪。
“麻痹自己才能麻痹敌人。”曾闻溪乍一看到报纸比顾寰宇还愤怒,可一想有重要的事等着他,整个人就冷静下来,“这个报纸是日本人自己办的,我从一个日本小兵手里夺来的。我把此事报上去,我老家那边让我先别管,隐藏好自己。戴老板的意思,我们暂时不能拿日本人怎么样,但可以收拾日本人的狗。”
顾寰宇忙问,“有没有名单?”
“还在拟定。”曾闻溪道,“不能放过一个,也不能错杀一个。”
顾寰宇:“查清楚了给我一份。”
曾闻溪收起报纸,“必须的。这个你就当没看过。用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遍租界。只是到那时日本人估计会对谴责他们的新闻界人士动手,你没事就去报馆那边转转。有你在,日本特务和汉奸不敢轻易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