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言念挑眉。
江北渊嗯一声,倒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这张脸,我每次看了都很舒服,现在这么看着,也很舒服。”
哪怕她在生气,哪怕她对他表示出厌恶,他还是觉得她很好看。
鹅蛋脸,弯弯浅眉,杏仁眼,小巧秀丽的鼻子和嘴唇他也很喜欢。
不是没见过类似脸型的,但总觉得没人像她一分一毫,言念的脸在他看来,就是很有标志性,一眼就认出来了。
言念垂下了眸……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结婚四年了,你说不合适?”
“是。我说不合适了。”
她抬眼瞧着他。
“从结婚到现在,哪件事你不是瞒着我,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你值得信赖的妻子,那么从许安晴、到你的母亲、还有周蕊萧楚宸……再到现在的俞莉莉,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我只是不想你操心。”
“不,你只是觉得我很弱,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反正我没战斗力,事事有你江北渊,我只需要做你保护伞下的一个傻子就行了。”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但是,我确确实实是被你保护成了傻子。”
言念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然后四周安静极了。
安静到,她听到自己心力交瘁的感觉。
“孩子发烧联系不上你,那个货车司机的老婆说,你之前给过她钱,让我照料我们母子俩。”
“我当时就在想,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未雨绸缪,替我安排好一切。”
“我觉得一直都是我太依赖你了,结婚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好,渐渐的,我就跟菟丝草一样,必须依附着你才能生活,一旦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言念说完顿了顿,吸了吸鼻子。
“离婚,我是认真的,就算走了一个俞莉莉,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俞莉莉来破坏我们的生活……没办法,我们从来都没真正信任过彼此。”
她不信任他,才会在之前,一个小小的按摩店,都让她炸毛成那样。
他不信任她,才会自始至终,他从来不让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哪怕是想要怎么去对付一个人,都不同她提及只字片语。
“床头那张婚纱照,平起平坐的那一张,每次看见那张照片,我都觉得心里不得劲,也不明白怎么个不得劲法,现在才懂了……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平起平坐过,精神层面的也没有。”
言念说完了。
她站起身来,沉默着往外面走。
猛地被一个怀抱收紧,锁在他的包围圈中。
“念念,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好不好?”
他爱得好卑微。
身边所有朋友都说他爱得多、爱得卑微,他认了。
这场爱情,向来都是他无路可走,反正没了她,他就觉得活着也没意义。
言念叹了口气。
“你之前跟我打电话,说你有点累,其实我也有点累了,江北渊,我们好像彼此都累了。”
“我一点都不累,只要有你,就行。”
“……”
言念颤抖着手指掰开他的手。
现在想想,为什么每次都能被人钻空子,是因为不够爱吗?
可是她明明很用力地在爱了。
从前没有的占有欲和女人小心眼的算计和报复,都用在他身上了。
很累。
因为她同他做的事情,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
今天言念的力气格外的大,伴随着她掰开他手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一并随着摔到了地上。
江北渊颓废地垂下两只手……
他的肩膀,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重量。
“言念!你真的爱过我吗?真心去爱过吗?!”
“我没爱过你!行了吗!”
“砰——”的一声关门声,骤然拉回了江北渊的理智。
他追出去,可是言念已经进了儿子的病房,把门也反锁了。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仰着头,微抿的唇线和下颚线之间,构成了悲伤的弧度。
方才他是疯了吧,说那么过分的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是他爱得她太紧了吗,让她喘不动气了吗。
好像无论有没有儿子,他都一如既往用原来的方式去爱她,只是把自己很少一部分爱分给了儿子罢了。
“老板……?”
宋毅凯的手在江北渊面前挥了挥。
江北渊幽幽转身,漆黑的眸对上了一瓶酸奶。
“嘿嘿,刚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的,您喝点吧!”
“谢谢。”
江北渊伸手接过,解开之后舔了舔盖。
逗得宋毅凯咯咯直笑。
“老板,您竟然对我说谢谢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我很差劲么?”
“什么???”
“……没事。”
他喝着酸奶,有点失神,最平常的举动却有难以形容的气质,此刻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样翕动着,像是落了一层不真实的水光。
“老板,身为一个男人,暂且不提您举世无双的相貌和您优秀聪明的大脑,您事业成功,家庭幸福,您要是差劲,您还让我们这些底层怎么活啊?!”
“我好像还是差劲了些。”
江北渊垂着眸说。
三十多岁有为的男人,眸底竟然浮现出一缕自卑。
“应该早点告诉她一切,而且手机不丢,她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老板……!”
第一次面对这样卑微到不自信的江北渊,宋毅凯有种想哭的冲动。
“女人心,海底针,你猜不透的!虽然今晚上你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已经很好了,非常好了,在我眼里你很优秀了,不要怀疑你自己啊!!”
“……”
江北渊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话,出口已经伤人。
他竟然问她爱没爱过他,真是脑子傻了。
……
江清池的恢复能力很强。
言念照顾他一晚上,随时观测体温,好在江清池没有再发烧。
她真的太累了,后半夜趴在床头睡着了,握着儿子的小手,十指相扣,一直没有松开。
醒来之后,汗津津的小肉爪在给妈妈擦汗。
言念从噩梦中惊醒,满眼都是泪。
“妈妈做噩梦了吗?!”
“嗯……”言念一把将儿子抱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梦到你爸爸死掉了,我快痛死了。”
“嘿嘿,爸爸说梦是相反的,所以爸爸不会死掉,而且爸爸是医生啊,医生都会长命百岁的!”
“是啊,他是很优秀的一个男人。”
“妈妈夸爸爸了,妈妈不生爸爸的气了是不是?”
“不生了。”言念擦了擦眼睛,淡淡道。
“那妈妈为什么不让爸爸进来捏?”
“……”
言念没有说话。
江清池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言念的回答。
不一会儿,头顶上方是一声叹气声。
“你妈我很差劲吧?”
“什么呀?难道爸爸责备妈妈了吗?”
“没有……你不老是说我不靠谱吗,是不是在家里,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呢?”
“没有啊,妈妈会做饭,虽然做饭没有爸爸好吃,妈妈会插花,虽然不知道插花有什么用,妈妈还管理着公司,虽然干妈说,这公司是爸爸给妈妈的!”
“臭小子,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讽刺我?”
“当然是夸你呗,还不领情,哼!”江清池傲娇地扬起小下巴。
“……你爸要是也跟你这样,每天咕叽咕叽说这么多话就好了。”
言念抱着江清池,小小的下巴搁在儿子的头顶。
现在看着这张脸,她的心一阵疼痛难受。
因为这张脸除了眼睛之外,都是江北渊的缩小版,以后长大了,肯定会越来越像他的。
“儿子,我说如果啊,如果……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你要跟谁啊?”
“妈妈,你之前说过生活没有如果的!要过好当下!”
年仅三岁的江清池非常小大人的模样。
言念叹了口气。
“好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决定要和你爸爸离婚了,你自己想想要跟谁吧。”
“……”
江清池猛地推开了言念,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动作非常懵懂,也非常萌非常可爱。
却在这种情境下,孩子脸上的天真透露出几分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