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多年师兄弟,损人损起来,一唱一和,听着跟说相声似的;初元跟时鉴就没这个默契了,顶多同有不想听他俩哔哔的烦躁感。一个想走,一个杠上瘾了,初元从寄北怀里抱过阿喵塞进时鉴怀里:“失陪。”
孟婆站那儿看他俩落荒而逃,内心复杂,不知道是看见初元被时鉴这么祸祸完的悲泣,还是“原来时鉴也有逃这么狼狈的一天”的暗爽。
好吧,这俩人。
孟婆下巴点一点寻尘腰间别着的那把泛着金属光芒、线条完美的唢呐:“不知寻尘真君,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地府当黄泉引路人?感觉你和我们地府的......感觉很配合,津贴不比在天上有个闲职差。”
寻尘下意识默默自己的神武,感觉不妙,道了退赶紧溜了。
孟婆心满意足继续上路。
天帝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这么晚了还来,反正她迟了这么多年,多迟一天,或者一个时辰,相比之下也算不上什么了。
“坐下一块儿吃点?”
孟婆欣然点头,一点不客气地坐了过去:“老东西怎么还吃起来了?你们神不是对这些凡人的俗物不屑一顾吗?”
天帝嗤笑:“你们神?难道你不是?”
“在地府呆久了,我哪儿还记得自己是神是鬼还是别的什么鬼的东西。”孟婆笑得苦涩,脸上挂着的表情完全不符合她那张豆蔻年华的脸。或许她自己也想起来了这些都是假象,化去了给自己施的术法,变成了她本来佝偻衰老的样子。
“还是这样子适合你。”天帝极其不会说话,但是看上去是故意的,因为他在孟婆回怼之前开口说话了,“说吧,地府如何?”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拍在桌上,还想靠进椅子里翘个二郎腿,突然觉得这个身子骨过于不方便,又化形成年轻模样,这才一脸闲适地支着脑袋坐在那儿:“现在的小辈,太不乖了。”
“你还跟着我作甚?”初元在前面,揣着袖子急匆匆地走着,他这会儿不是很想看见时鉴,这人烦。
然后他突然又停步,把阿喵从时鉴手里抢出来。转身进门,关门,落锁。
时鉴及时止步,保住了自己的鼻子。
“初元,初元?”他试探着抬手拍门喊了两声,初元没理。
时鉴偏头看了眼墙头。
片刻消停后,初元又听见了时鉴呼唤自己的声音。不过这次声音的方位不大一样,像是......
初元回头。
时鉴刚踩着轻功上了墙头,拍拍灰,正准备跳下来,刚好跟初元一高一低,一个对视。
他到底要干嘛啊?!这么执着!
初元拿手指着他,往那边走:“时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是敢翻墙我就......”
时鉴翻身一跃,急匆匆过来,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初元瞪了他半天,想是被他整懵了,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同样发愣的还有时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初元瞪着的那双眼睛,还有自己手心里的温热,然后惶惶然把手抽了回来。
“我......”时鉴难得踌躇,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方才走这么快,我以为......”
“你还能以为什么?”初元斜睨他,“我就是累了急着回来休息,没你事儿,回吧回吧。”
初元早忘了自己说要怎么样了,连赶人都显得敷衍,只顾着往回走。时鉴急了眼,上前一步:“我以为你生气......”
“嚯,可以啊,”初元颇为惊奇地瞧他,“有进步。那我问你,你觉不觉得我俩这样......挺怪的?”
“什,什么?”
“你说你什么情感都不懂是不是装的?其实你什么都懂只是找个借口接近我吧?”
“不......”
“好了别装了,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这下子时鉴彻底石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什么东西?
初元看他愣了,自己都震惊,感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干脆大手一挥:“其厚其实!把你们时鉴真君给我轰出去!”
初元一头凌乱地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觉得自己给自己放的这一天假还不如不放。什么玩意儿就,乱七八糟的!
他觉得自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哦不对,自己好像就打过一次鱼,晒网晒到网都快烂了......那更得干活了!他怕自己再这么闲着会闲出问题来。
祈愿祈愿祈愿......既然人间还有救那就要努努力啊......靠时鉴到底什么东西?啊想他干嘛......这个祈愿不用出门,不要,找个要出门的......
初元就地坐在书简堆里,随手捡一个起来看,看不顺眼又给捆回去,就这么瞎捉摸着,翻完了一堆。正准备再摸一个,结果手一伸,摸到了触感不同的东西。
祈愿书简都是较原始的竹简,可现在摸到的却是纸制的方本。说不定是前段时间那次书房混乱时掉出来的,没注意到。
初元给摸出来,封皮上已经掉了一层灰了,纸张也泛了黄。封面没有字,但是看上去是经常翻开的,不知道是什么用处。
出于好奇,他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行就这么写道:“时鉴此人,不可交。”
哟,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十六章
“八月十五,雨。
这是人界的中秋,所以我提前几日去人界带回好些吃食和美酒,准备在渡月宫设宴赏月。结果时鉴这衰人,呸,请他来还别别扭扭,没盼着他会来结果他反倒还来了!
这货喝多了也没个正形儿,月亮还没出来,他先呼风唤雨给我宴会搅和了!下回我上他府上拜访一下,多带点注水的竹叶青,喝死他。”
初元完全不打算在大半夜憋笑,反正这儿没别人,其厚和其实听说不需睡觉,吵不着别人。他翻了个页。
……
“日子过乱了,也不知今夕何夕,我只记得时鉴这人今天在大殿上同我争吵时那副恶臭的嘴脸。
模样好看无用,再怎么也瞧着欠捶,亏得本神好气度,否则他这张脸定时要毁了的。
下回再见记得要他磕头跟本神谢不杀之恩。”
......
“今天好天气,一觉睡个饱,忘了去赴约,时鉴气跳脚。”后面还跟了个“哈”,不知是何用意。
谁会在有约时还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睡过头,分明就是放他鸽子。
初元看着好玩,也不知道这本子谁的东西,净是些日常里零零碎碎的琐事,大部分是跟时鉴有关,跟他关系估摸着挺好。这儿的原主究竟是谁?初元好奇得很,就时鉴那个烂脾气,谁能跟他关系好?
不过这整时鉴也是够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初元一边忍受着乱翻别人东西不好的自我控诉和折磨,一边又觉得颇有意思,还想继续翻。
直到他瞧见某一页本子上被墨迹潦草的涂抹之下,写的那一行“今日瞧见园子里的花开了,单是想着要折一支送予时鉴,或是干脆请他来赏花,便够我神思不属了”,他才“啪”一声把本子合上了。
这种隐晦的心思不能乱看,真不行了,再看这人还是神都别做了。
要点脸吧!
初元总算是不乱七八糟想了,总算能去睡了,结果万万没料到那本摘记威力如此巨大,使得他梦里头还在八卦究竟是哪个真仙这么不长眼,竟然一边跟时鉴相爱相杀,一边还对他这般钟情。
结果次日一大早他就被自己的八卦欲折磨醒了,拿着本子,第一次主动去敲了时鉴的仙府大门。
他府上的仙使说他家真君尚未梳洗完,上了早茶让初元稍等片刻。
初元摩挲着手心里端着的杯子,这些有功德的大神真的是……生活过于奢侈了些……人间的帝王都过不起这种日子。
但是初元现在没心思琢磨时鉴到底有多富裕才能养得起这么多仙使来过日子。他怀里那个破本子就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怎么揣都不安分。
哇这种事,真的能拿来调侃时鉴好久。没想到时鉴瞧着什么都不懂,居然还有情史,不一般呐不一般。
时鉴对于初元大清早来找自己意外得很,进门时还当自己看差了眼。这才敛襟坐下:“这么早所谓何事?”
“嘿嘿,找你聊天。”初元放下杯子,身子前倾,整一副八卦精附体的模样。时鉴瞧着他这样怪眼熟的,像是在什么人身上看见过,微皱眉头躲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