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淮经过了数年战场上的杀伐,在京里又素有凶名,寻常人不敢与他对视。又鲜少对人假以辞色,或许在谢道安那里能蒙混过去。
林晚这一天的运气很好,当然这也与她曾经采过铁皮石斛有关系,清楚铁皮石斛的生长环境。
在她随身携带的香包里,她没装香料,只装了些驱赶蛇虫的药粉。手持的棍子可以探路防身,匕首可插于岩石缝里帮助攀爬。
她刚刚抓着绳子爬上悬崖,绳子两头一头拴在崖边大树上,一头拴在她腰间。
正要解开拴在腰间的绳子,便听到一阵金铁交鸣声自不远处传来,十数个黑衣蒙面人将三个人围在中间,林晚躲在树后,看那三人相背而立,一个男子脚踏原地,并不变换位置。另两人不停走位,将他护在中间。三人为数虽少,却并未落下风。
这些人不讲究什么漂亮的花招,生死之际,惟快惟狠,先发制人才可占得上风。
任何一个时代,哪怕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和平年代,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和平背后的暗潮汹涌,从来都是常态,只是很多冲突,被和平的表象掩盖,不为平民百姓所熟知。更不用提狼烟四起的战乱之地了。
大齐在当今皇帝治下,用近十年时间驱逐了北方鞑子,使他们大伤元气,没有三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别想再进犯中原。
但是大齐经过这些年的征讨,也是国库空虚,亦该休养生息,着眼于民生经济,好慢慢充盈国库。
因此,对于一些小国,便采取了恩威并施的策略。先要腾出手来,削减大齐各路诸侯、王爷的势力。是以表面上大齐已是一派平安之象,实则在老百姓看不到的层面里,各种阴谋冲突一直就没有少过。
黑衣人此时已折损大半,折损的人里,至少有一半是站立不动的男人用听声辨位之法刺杀。
眼见形势不妙,仅余的两个黑衣人居然被三人给逼到了悬崖边,再退后就要掉下去了。领头的孤注一掷,将暗藏在靴筒里的袖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射向站立原地那个男人。
然而那男人神识清明,袖箭未到,他提前就躲开了。
倒霉的是林晚,那袖箭朝着她面门而来,她急忙往树后一躲,腰上的绳子居然被射断了。
她的身子顺着崖边向下的斜坡,收不住的冲下去,那两个黑衣人被击落悬崖的时候,她也很快就冲到了崖边,偏偏绳子断子,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下冲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来不及多想别的,只念头一闪:我招谁惹谁了我?
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可惜林晚下冲太急,那个人似乎暂时脱了力。于是原来是一个人下坠,现在下坠的变成了两个人。
第9章 复明
林晚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时,发现置身在突起的一块大石上。缓了一会才爬起来,感觉身子散了架一般。背篓里的东西因为用布袋捆扎好绑住的,所以都还在。
那个男子眼睛上蒙着纱布,躺在一边,左肩下方渗出血来。
林晚忆起两人落下时先后刮到了两棵长于崖间的树,大大消减了下坠的速度。然后从第二棵树上滑落到这个岩石。落下时那男子在她身下垫了一下,听到他闷哼一声,只怕是落下时伤得不轻。
林晚搬开那男子身子,发现后腰着地处是一块带棱角的石头,
血还在往外渗着,男子昏迷不醒,脸色变得苍白。幸好她随身带有三七粉和金针。
试图解开那男子上衣的时候,他动了一下,神智有些恢复,只是一时间还没醒过来。
林晚在伤口处洒上三七粉,又抽出金针,正欲下针,直觉身后有些不对,转头一看,一个黑衣蒙面人拿着棍子朝男子头部砸去。棍子是林晚带着的那个,掉崖时落在一边。
匆忙中林晚拿着手里的金针,朝黑衣人扎去。可惜这个身体比不得以前的她,准头不够,只扎到了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手里的棍子跌落,但是人虽然带着伤,还是朝她咽喉抓过来。
然而他刚伸到林晚面前,还没触及她的脖子。人就颓然倒了下去。那块被林晚从男子身下拿到一边的石头从蒙面人太阳穴处落下。而那男子也是使尽最后的力气,彻底昏迷过去。
虽然坠崖是因这男子而起,但他毕竟救了她两回。其实林晚不明白,他明明眼睛蒙着,是如何辩别自己并非蒙面人一伙而一再出手相救的呢?
黑衣人的太阳穴被打爆,显然是没气了。林晚给男子肩下出血位置处置好后。解开他脸上的蒙布,翻开眼皮察看,然后静心摸了会儿脉。心下已是了然。
三针下去,留置约一刻钟。等到起针后。林晚也累坏了,人一松泄下来,就感到周身无一处不疼。
她处理了身上的擦伤后,服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也不知道男子的两个帮手天黑前会不会找过来。现在无论是上崖还是下崖,她都没有力气了,更不用提躺着那一位。
就算能走,她总不能把救过她两次的人扔这儿不管啊?
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居然有个小山洞,而且离这儿不过十步远。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小心拖着他进了洞,里面干燥得很,只洞口长着些藤类,所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个藏身之处。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闭眼躺一会儿,等恢复了体力才能考虑别的。
半个时辰后,林晚醒过来,精力恢复了不少。那两人还没找过来,男子却发起了烧。林晚身上所带的药不过是止血化瘀的跌打损伤药、驱蛇药。再加上些水和干粮。
林晚手摸着男子的额头,想着这样烧下去,不等来人寻找,他非得送命不可。只能用新采的铁皮石斛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起身去取背篓,手突然被抓住了,“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那男子反复嘀咕着这句话。
林晚可没自恋到以为这男子这些话是对她说的。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容易真情流露罢了。她挣开他的手,用石头把新采的铁皮石斛捣碎,然后喂到他嘴里,再喂了些水。
在无意识中男子乖顺地把药吃了下去。没过多久,再去试体温,烧已是退了。
水袋里的水已经空了,干粮倒是还有一些,趁着天还没黑,在不能确定那两人是否能找来的情况下。得考虑到要在这里过夜的可能性。
外边岩石上一棵枯死的老树被林晚用匕首给砍了下来拖进洞,准备夜间点着了防备可能出现的野兽。
耳听得洞里传来滴滴嗒嗒地滴水声,林晚拿着空空的水袋朝里去。水滴滴得很慢,半个时辰才滴满了一袋。
结果等到林晚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好象刚才的经历是一场虚幻的梦一般。她的背篓还在,黑衣人的尸身也不见了。
悬崖下,柳万山背着江淮。想到那尸身上的金针,绍何身上缠着的白布,那是从他的中衣上撕下来的。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如果不是她给绍何疗伤,绍何只怕会九死一生,而且柳万山也一定会灭口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她能不能自己返回家中,就要看她的运气了。他们下崖时用的绳子还垂在洞口,只能如此,他们没那个时间也不可能送她上崖甚至回家。
他看着慕风接过去背着的江淮江绍何,这个家伙,幼时与他不打不相识,曾是何等意气风发、目下无尘,三年守在征北军营里,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要真是折在这山沟里,且费劲心力,折了几个好手得来的情报又没能送出去,那可是够憋屈的。他们这些人,马革裹尸可以,就没想过要葬身在山沟里。
出了玉盘山,三人上了沿路候着的马车。马车在暗夜中得得行进。次日凌晨,江淮醒了过来,只觉得口渴得很,自己起身端起杯子往里倒水。
本来睡着的柳万山听到动静立马坐起来,他们这些常年行伍的人,睡觉都很警醒。
“绍何,你,你能看见了?”柳万山惊讶地指着江淮。被柳万山推出去赶车的慕风闻声探头进来。果然江淮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没有焦距的样子了,剑眉下,一双星目,眼如深潭。
江淮凝眉,是个女孩子吧,当时他并不是没有一点意识的,能感觉到她的碰触。对于一向拒绝别人靠近的他来说,是想要推开的,但受困于旧伤复发,无法施力,却记住了那特别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