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嗯。”还有点起床气的黄泉哼唧了几下,睡眼惺忪的,“我睡了多久?”
“不久,两小时吧。”罗喉看了眼表盘上的钟,“醒了就坐起来清醒一下,马上到了。”
“哦……这么远的吗?”
“凤卿喜欢住在郊区,离这里不远就有个小镇子,家里有请阿姨帮忙也算不上不方便。”
黄泉理解地点点头,把背椅调高一点,看自己的耳机居然还留在罗喉耳朵里:“你还没摘下来啊!”伸手过去给他拿掉。
“不知道怎么弄。”罗喉诚实地说,“太高科技了,碰一下就会说话。”
“额……说什么?”
“Second device connected。”
“呵呵。”黄泉以为他在说冷笑话,扯着嘴角给面子似的笑笑。
“刚刚有苍月银血的电话,让你记得打电话回去。”罗喉说。
“知道了知道了。”黄泉不耐烦,一想又不对,“你接的电话?”
“嗯。”
“你跟他,不是,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说因为你不告而别有点担心。”
“我昨天跟他们说了。”
“是我的问题,来接你太早了。”
罗喉说着方向盘一打,绕进一个开着铁门的大院子里,把车缓缓停了下来。黄泉就知道到地方了。两人还没说什么,只见穿着浅粉色长睡裙的君曼睩随便披了件薄毛线外套、光着小腿、踩着一双绒拖鞋就笑盈盈跑了出来想迎接他俩。
谁道这两人同时推下车窗伸出脑袋朝她道:
“外面冷!”
“回屋去!”
君曼睩一愣,转身笑着“嗒嗒嗒”又跑回去了,边进门还边道:“爸,大伯和大伯娘吼我呢。”
里面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吼得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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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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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还在边解安全带边炸毛:“说谁大伯娘呢!这头到底谁起的?”
就见大门里面出来一个坐着的身影,仔细一瞧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肩上披着绒披肩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看上去也很显年轻但嘴角的纹路有点暴露年纪。他嘴角带着笑对罗喉说:“大哥,人接回来啦。”
“您好。”黄泉问着好,想,这个人大概就是那个君凤卿了。原本在嘴边对君曼睩喊打喊杀的全收回去了,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欸,怎么回事又不是见家长。
但君凤卿那一股家长气就摆在那里,稳重又贴心地推着轮椅引他们进了大门。院子和大门连接处显然是为了方便他行动,都做了轮椅道,一楼的客厅、阳台和厨房都是开放一体式的,阳台接着一个大落地窗,连接着小小的后院,里面种满了几株梅花,在冬天开得红红点点。君凤卿领着二人来到客厅,让他们坐下,又转着轮椅去厨房泡茶,黄泉刚想站起来帮忙就被罗喉一把按在座位上:“让他去,不然要生气的。”
“说我什么坏话呢。”君凤卿冲厨房里面钻出个头,黄泉见他站着,居然还站得好好的,原来竟不是他想的那样。
“凤卿只是身体弱,腿不太好,医生建议是不要多走动,就搞了个轮椅给他辅助。”罗喉解释,“不是下半身瘫痪。”
“对,害得爹成了个不爱出门的宅男。”二楼传来清脆的女声,君曼睩乖乖穿好袜子和外套慢慢下楼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毛绒玩偶塞进黄泉怀里,“新年快乐!”
“啊……谢谢。”黄泉看看手里的这只长眼睛的胡萝卜,想起自己好像没带什么礼物,是不是很没礼貌啊?于是用手肘戳了戳罗喉。
罗喉:“嗯?”
黄泉小声:“欸,你送人家礼物了吗?”
罗喉:“昨天带了……”
黄泉:“那就好。”
罗喉:“……我种的蔬菜和盆栽。”
黄泉:???
这时候有人拉开阳台落地窗,挤了进来一个大汉,正是黄泉之前见过的虚蟜,带着棉布手套,提着一个似乎刚被掏空的空花盆和一把小铲子:“大老爷,花,移好了。”
“你怎么也在这?”黄泉眯着眼睛缝道。
“啊,我,我……”虚蟜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两只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
“虚蟜每年都在这里过年的。”君曼睩帮他解释,“他是我们家的专属保姆。”
“是保镖。”大个子在落地窗前纠正。
“你先把手里东西放了再进来,土会带进来的。”君凤卿提醒他,还递了个袋子给罗喉。罗喉接过袋子,去窗边把虚蟜手里的带土的花盆装好,叫他放下铲子去洗手,黄泉第一次看到抱了个花盆的罗教授,甚是新奇:“你带来的花?让我看看。”
“大哥每年都要送自己种的花过来。”君凤卿在厨房里边泡茶切水果边对黄泉说,“而且特别小气,从来只送花,花盆一定要带回去。”
罗喉抱了个盆站在玄关换拖鞋,正想把它放回车后备箱,被自家四弟戳穿以后动作都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大步走出去了。
“谢谢。”黄泉坐在沙发上,接过君凤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干嘛这么宝贝那个花盆。”
“有一年他放假的时候,我怕他闲着没事给他报了个陶塑班,做碗做盆那种。结果他大概是没这方面天赋,上了半年居然是什么都没捏会。”君凤卿说着,还往黄泉怀里又是塞橘子又是塞冬枣,“后来我劝他说,哥你就算了吧换个其他什么东西玩玩,他嘴上不说,犟起来以后背着我又报了半年班,还不知怎么的真给做了个花盆出来。就刚才那个花盆,他唯一的作品。”
黄泉憋不住笑得茶杯都握不住,只好放在茶几上:“那么宝贝怎么还年年拿出来用。”
“想带来给我们看看,炫耀炫耀吧。”
这时候罗喉从外面回来了,洗干净手坐在黄泉边上喝起了茶。
君凤卿:“……黄泉也是。”
黄泉:“嗯?”
君凤卿笑而不语,和女儿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全天下就这俩不懂的眼神。
哦,一旁的虚蟜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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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坐在一块儿聊天饮完早茶,直到中午,君曼睩拿出剩下的年菜、又做了些简单的小菜,众人一起随便吃了点。
吃完饭后虚蟜不愿意让曼睩小姐再动手,勤劳地接过了所有收拾的活,黄泉他那个架势、自己也实在不知道应该干啥,于是没啥不好意思地揣着手就跑去客厅沙发上和罗喉一起窝着看新年晚会的相声节目重播。
只是想把碗筷冲洗一下的曼睩又被虚蟜阻止了,只好放下手里的碗筷说:“虚蟜,你年前带来的那些冬笋还在吗?晚上拿出来炖咸肉吃吧。”
“在,都在,地下室。”虚蟜点点头,马上擦擦手要转身去拿来给她看。
“现在不用,待会儿再拿去外头剥了洗干净就行。”君曼睩马上招呼他回来,又对君凤卿道,“爹,你会剥冬笋吗?我弄不好那个。”
君凤卿:“我可不会,都是泥。”
又转头对正在认真研究相声包袱的罗喉说:“大哥,你侄女又想吃冬笋了。”
罗喉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地下室走,在里头捣鼓了一会儿扛出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的全是笋,居然一个个都是虚蟜年前在外地挖好了、带过来的。
剥笋会带落很多泥土,不方便在厨房或者君凤卿种花的小院子里搞,非得去外头的大院里。黄泉看罗喉穿好外套,熟练地抽出一条小折凳放到外院,似乎是经常被分配到剥笋到任务。他觉得好玩刚想出口嘲讽几句,只见罗喉还多带了条凳子并排放在院子里,敞开着大门理所当然地朝他道:“你也来。”
“我……!”
“你剥吧。”君凤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轮椅上,说:“我带黄泉去书房看看。”
罗喉点点头,就这么算了。
逃过一劫的黄泉马上给君凤卿推着轮椅,去参观了他书房。这位温文儒雅的男人是个历史学家,参与编纂和修改过许多有名的史书和教科书。黄泉在他的桌上看到一张四兄弟的合照,上面的四人都穿着军装,一问才知原来他们都当过兵。罗喉的脸和现在虽然神奇地没有多大变化,黄泉却觉得气质上来说照片里的他看上去要年轻多了,表情里也多了一丝年轻人的神采,便问:“他以前跟现在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