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我知道,那是新项目的资料。
这算什么?我的“欲拒还迎”换来的好处?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这才看到文件上赫然贴着一张黄色便签纸。
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湖畔酒店,709,晚八点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很扭曲很惊悚,我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才没有一巴掌扇过去泄恨。
让人抓狂的是,他还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是用看小情人无理取闹的那种略带宠溺无奈的眼神看着我“闹腾”。
我气地咬牙,克制自己不要冲动,一把撕掉便签纸,揉成一团攥在手里,低声咒骂了一句“神经病”以后,断然离开。
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推掉项目不做。我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力,也清楚自己并没出卖什么,既然问心无愧,干嘛要拿自己的事业赌气?
至于那个□□裸的暗示,我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或者跟任庭宣一样得了失心疯,否则才不会跑去什么湖畔酒店和自己结了婚的上司幽会。
我认认真真地投入工作,下了班以后,一个人去了最爱的那家川菜馆,点了一大盆红通通的毛血旺,大块朵颐以后,眼睁睁看着时间划过八点,才解气似地结账走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涌起一阵报复似的快感,因为杀人带来的持续折磨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我正跟着车里的音乐哼着歌,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号码,我关掉音乐,戴上蓝牙耳机接听。
打电话给我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说话还有点结巴:“你好,是,是何,何玫吗?”
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一抽,马上靠路边停好车。
“我是何玫,你是谁?”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叫邹浩,是于湘的,于湘的朋友。”
我诧异,于湘在这座城市除了我还有别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难不成是于湘的那个神秘男友?
我心中警铃大作,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大概没那么紧张了,说话利索不少,“她奶奶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她,打她电话都关机,她奶奶很担心她,因为于湘每天都会跟她奶奶打电话。于是她奶奶就给了我你的号码,托我来瀚宁市找她,说要是找不到的话,就问问你。”
我没想到于湘竟然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她奶奶,这么说,她曾经多少还是拿我当朋友看待的。我不愿意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感喟中,收敛思绪,问:“你是从于湘老家赶过来的?”
“是,我第一次来,找了半天才找到于湘住的地方,可她不在家,她的房东说她出远门旅游去了,说是你说的,我就想着来问问你。听于湘奶奶说,你是于湘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最好的朋友?
我暗自冷哼,脸上却笑着:“于湘的确跟我说过她想出去旅行散散心,不过没跟我说她去了哪里。”
邹浩有点急了:“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她怎么不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抱歉,但是她的确没跟我说。做朋友,也是需要个人空间的,也许她不希望我打扰她,也许她去的是她一直想去、但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地方。”
他估计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我不太理解,那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为什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我耐着性子回答:“很多旅游的地方信号都很差的,说不定过几天,她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尽管疑虑重重,他还是跟我道了谢:“谢谢你,要是她再联系你的话,麻烦请你打这个号码,告诉我一声,免得她奶奶担心。”
我说好,在他挂电话的前一秒又喊住他:“你是于湘什么人?男朋友吗?”
没想到他说话更结巴了,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不是,我只是,我就是她奶奶家邻居,见她奶奶着急,才帮忙过来找她的。”
不用说,就冲这说话结结巴巴的劲儿,邹浩肯定不会是于湘的神秘男友了。
挂了电话以后,我又忍不住唉声叹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找于湘,向我打听她的下落了。照这样的形势,总有一天,于湘失踪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警察一定会出面找她,而我肯定免不了要和警察正面交锋。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第一次有了绝望情绪。
闷闷不乐地回家,到了院门口,刚停好车,杨至淇像是跟我约好了似的,过来敲我的车窗玻璃,我朝他看过去,他嘴角隐隐含着笑意。
“何玫,晚上好。”
我下车锁好车门,绕过车头走到他面前,也笑了:“晚上好。”
他看了看我的脸,略略蹙眉问我:“你确定你没有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有点苍白。”
呼出的热气白茫茫一片,我故作轻松地说:“太冷了,想不冻地发白都难。”
他仍然穿着昨晚那件厚厚的毛衣,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那赶快回家吧。”
他转身往我家院门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他:“别去我家了,去你家坐坐吧。你是一个人住吧?”
他惊讶地回头看我,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我一派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
没什么可心虚的,我相信,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我态度的突然转变,没准儿还以为我已经动摇了。
我随他去了他家,他家挨着我家,两栋房子中间仅仅隔着三十来米的距离,他住的别墅稍大一点儿,地理位置上比我家靠前一些。
他拿来一双女士棉鞋给我,解释着:“这是我妈过来穿的鞋。”
进门以后,他很客气地让我坐在沙发上,拿来各式零食摆在我面前。我忍住笑,问:“这都是前任留下的吧?”
“不是,我自己没事也喜欢吃。”他笑着回答,然后往开放式厨房走去,一边问我,“你要喝点什么?红茶?咖啡?”
“请给我一杯温开水,谢谢。”
我喝着热热的白开水,僵硬的脸颊慢慢能活动自如了,一抬头,杨至淇正笑地温柔:“果然美女是不同的,不管什么模样,都惹人怜惜。”
我扑哧一笑:“你这么说,不怕我以为你不靠谱吗?”
“我说地都是实话,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就有信心在往后的日子里向你证明自己的心意。”
我不置可否,看看人家的客厅,再想想自家的客厅,感觉当真是不同的。
“我应该没那么差劲吧?”
“你说什么?”
“感觉我的出现让你很苦恼。”
我有点儿疑惑:“怎么这么说?”
他挑了挑眉:“我估计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他叹口气,佯装烦恼,“唉,这个男人真烦,莫名其妙地说要认识我要追求我,妄想用一朵孤零零的玫瑰花就把我感动,行为明明不正经地很,嘴上还一本正经地强调自己是真心的。这不是坏男人用来对付漂亮女人的典型手段吗?可是他不依不饶,我又不好不顾礼貌叫他滚蛋,只好采取怀柔策略让他识趣地知难而退。”
我被他的表演弄地哭笑不得:“你把我的心理把握地这么全面,今晚干嘛还要跟我偶遇?”
他耸耸肩膀:“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吧。”
我没想到会听来这个答案,心里冷不防一阵酸涩。
我问:“你一般晚上几点跑步?”
他喝了一口咖啡,抿抿嘴,然后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跟我一起跑步吗?”
我被问地怔住,想了想,才回答:“也许吧,我怕冷,跑跑步或许就不那么怕冷了。”
他咧开嘴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一般在吃了晚饭两小时以后再跑。下次你想跑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那张名片你没扔掉吧?”
我摇头,他笑地更愉悦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
我告辞回家,谢绝让他送我,看我态度坚决,他也没勉强。
确实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耳边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我唯有暗暗强迫自己打住,才忍住没有哭。
进了家门,我回身去关推拉门,不经意往他家别墅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当场尖叫。
他就站在二楼阳台拐角处,面对着我家的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