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朝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光：“好，我们还跟去观礼吗？”
他说话的时候小奶猫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似乎藏着一眼清泉，水波潋滟。许薇棠后知后觉地发现，小猫似乎也长大了一点，不过依然是毛茸茸的一团，只是大了一圈。
她还以为自己看见的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没想到还能长？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新发现……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似乎长了点，忙将视线收回，咳了一声道：“不用了，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
顾言朝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他偶尔也觉得许薇棠的视线很奇怪，明明两个人对面而谈，他却不知道她在看哪里，甚至有时候明明视线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却总感觉并没有看着自己。
许薇棠顾左右而言他：“你说……这新郎官究竟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竟然能让周家把姑娘嫁他……”
顾言朝这么敏锐，相处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怪异之处都没意识到。
她现在已认清了事实，自知肯定瞒不过顾言朝，早晚有一天是要坦白的，只是如今未必是最好的时机。
顾言朝向前走了几步，远远望着那一群人：“我也不知。”
他话音一转：“你今天来难道是为了他？”
许薇棠：“……算是吧，我好奇这人的来历。”
旁人或许只觉得新奇，唯有她才知道这件事与前世发生了多大的偏差，这让她隐隐觉得不安，觉得一切好像都失控了似的，成了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她究竟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变化？
顾言朝在旁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许薇棠轻轻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感慨道：
“罢了，男女之间的事最难的是两情相悦，只要她愿意，又何必理会其他人说了什么。”
顾言朝的眸色一瞬间变的幽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
原本各家也都知道周静宜是最有可能的太子妃人选，周家是高门大户，底蕴深厚，家中多人在朝任职，周静宜本人也素有美名，也颇受皇后宠爱，听说皇后很是钟意她。
结果她竟如此仓促就嫁了人，其他人各有各的心思，若是谁能成为太子妃，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尊荣无限的皇后，可谓是一飞冲天。
太子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
倒是许薇棠很好奇太子妃的人选，时常让碧秋讲些京城里真真假假的消息。
她真的只是单纯想知道谁会取代周静宜，但实在关心的有些过了头。
“内阁温大人的孙女一向有才女之名，好些个文人士子对她极为追捧，只是年纪大了些；还有颍川侯的侄女，听说是花容月貌，凌波仙子下凡；还有孟姑娘，哦她是……”碧秋兴致勃勃地数着，忽然停下来，疑惑不解地问：
“小姐打听她们作什么，这事虽然热闹，但和咱们好像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许薇棠忆起往事，幽幽叹道，“这可说不准会落在谁头上。”
碧秋惊呼出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小姐，难道你……你……”
许薇棠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别瞎说，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不明白。”
碧秋似懂非懂的眨眨眼：“我好像是知道的……”
主仆两个笑着闹作一团。
其实好奇些倒也说得通，毕竟最近京城中最飞飞扬扬的就是这件事了，甚至有人设了赌局，一群人跟风下注，赌谁是未来的太子妃……
可她是雍凉郡主许薇棠，在顾言朝的认知里，她不该对此事如此上心。
顾言朝站在门外没出声，静静听了全程。
***
三月底终于出了结果，结果却是让所有下注的人都亏了一大笔银子。
太子并未选出正妃。
礼部给出的名录里最高只到侧妃这一级，再往上的正妃之位确是空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说法皇上同意他正妃之位空置，许薇棠默默感慨他对周静宜倒是用情至深……难道真的非她不可？
前世她在宫里深居简出，与其他人来往都很少，所以也并不知道太子和周静宜如何相处……不过好像也没听说过他们二人有多恩爱。
许薇棠还是觉得蹊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都很反常。
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京城上下都在为太子的婚事做准备，东宫却突然传来噩耗：
太子殿下外出时遇刺！
听到这个消息许薇棠动作一顿，手中的青瓷茶盏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派人打探到的消息是太子在京郊遇到了刺客，幸好随行亲卫武艺高强，堪堪与刺客打成了平手，拼尽全力抱住了太子的命，但太子还是被刺客手中的暗器所伤。
梅花状的暗器淬过毒，太子这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太医院日夜不停地查找应对之策，却并未在任何一本医术里找到这种古怪的毒药。
许薇棠心急如焚，按捺不住：“我要去东宫探望太子。”
她不明白太子为何会遇刺，这事本来不该发生，前世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
“郡主三思，此事于理不合。”下人劝道。
顾言朝逆着光从外边走进来：“你要去东宫？”
第五十一章
许薇棠无法向顾言朝解释自己的动机，更何况她确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她的经历着实荒诞离奇，无法宣之于口。
她坦然道：“只是想探望一下。”
顾言朝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古怪，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酝酿着什么，眸子幽深而沉静，然后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我陪你同去。”
“也好。”
许薇棠并未察觉有异，有顾言朝陪同探望便不再显得突兀，好歹还可以说是兄弟情深。
太子这时候还没清醒，因此东宫的人员进出都有极为严格的管控，没有办法排除真正别有用心的人，索性全都拒之门外。
出入最频繁的，自然是太医院的医官。
所以许薇棠和顾言朝便显得颇为奇怪，这位七皇子一向阴郁冷漠，甚少同人走动，怎么偏挑在这般敏感的时刻过来。
“七殿下，郡主，您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他们留下记录，又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身才被放进去。
太子寝宫内悬挂着一重一重的帷幕，从外边朝里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虚虚看见人影。
惠妃娘娘正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神情疲倦，一只手扶着额头。
她见到二人很是意外，尤其雍凉郡主，之前甚至面都没见过，不知怎么会想起来探望。
正如许薇棠所得到的消息，太子顾言嘉仍然昏迷不醒，面上全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陷入深眠，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
惠妃已经离开，许薇棠站在床头仔细打量，据说伤口在腿上，但覆盖在被子下面她也不能掀开来看，只得做罢。
不知是什么奇毒，这么多副药喂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只能堪堪吊着命。
顾言朝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极其冷淡、漠不关心。
许薇棠并未注意到他，只盯着顾言嘉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端倪，但她毕竟不是神医，看再多遍也是无济于事。
她只是确定了自己不曾听过这种毒。
所以，是谁对太子下的手？
并没有什么发现，许薇棠面色凝重地离开。
东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悲伤之情，众人脸上全无笑意，脚步都放得很轻，在这何种气氛下许薇棠越发觉得难过。
“对了。”才出了东宫，许薇棠灵光一现，忽然止住脚步。
顾言朝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我要去太医院看看。”她的眼神亮了起来，懊悔似的一拍手，“我怎么才想到这个，走，我们这就去。”
要说对太子伤情最了解的，那肯定是太医院。
顾言朝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太医院离这边不远，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到了。
太医院上下最近都因为太子中毒忙得不可开交，许薇棠进去的时候只看见里边一片狼藉，到处都堆着泛黄的书册，各种各样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刺鼻得很，偏偏里边的人就和没感觉到一般。
“七殿下，您怎么过来了，难道是贵体有恙？”有人撂下书册，匆匆跑过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