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白天接收了那么大量的信息,晚上还能安眠,那心也未免太大了。
贺炎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别担心,战争什么的,有军人挡在前面。你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姜妙问:“你会上战场吗?”
贺炎不想骗她,坦诚说:“我想。”
姜妙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幽暗的房间。
贺炎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说:“对我们其实是好事。”
姜妙:“嗯?”
“两边谈和,恢复邦交的话,我们就可以自由地往返纳什和吉塔了。”贺炎轻扌无着姜妙的肩头,“你妈妈还有田中他们,都还可以见面的。”
姜妙沉默良久,叹息:“那倒是真的。”
对这一点,贺炎似乎比姜妙还更高兴。
大约是因为,他毕竟是那个害姜妙放弃一切,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的缘故吧。
事情如果能这样的解决,所有曾经困扰他们的问题都不复存在了,对他和姜妙来说,简直是完美的结局。
姜妙闭上了眼睛,贺炎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忽然说:“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没关系的。”
从来到白银星,贺炎从没离开过姜妙和姜睿,一天都没有,不,半天都没有。
他每天都陪着他们,跟他们在一起。
听到姜妙这么说,贺炎亲吻了她的鬓发,又蹭了蹭她的脸颊,说:“我喜欢,我愿意。”
姜妙便没再说什么。
但自这晚之后,她似乎对贺炎软化了很多。
贺炎非常开心,他就知道姜妙迟早有气消的一天。他想好了,等姜妙一出了观察期,有了公民身份可以登记了,他们就立刻结婚。
他要和姜妙共享他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贺炎告诉姜妙:“我的授勋仪式将在下周举行。”
这一次的功劳,除了勋章,贺炎还将升级为中校。
作为中校,他真是年轻得过分。偏他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谁也否认不了。
仕途明晃晃是一条青云路,值得高兴,因为他拥有的一切都将和他的妻子、孩子分享,他的就是她的,是他们的。
未来真是值得期盼!
因此贺炎告诉姜妙这件事的意思,是期望她可以作为家属去观礼。
纵然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期待,姜妙还是拒绝了。
贺炎有些失望,但这份功劳,确实踩在了姜妙的牺牲和放弃上,她会介意也不令人意外。
贺炎只担心她又会因此不开心,或者生气。
幸好没有,姜妙表现得很淡然,虽然拒绝去观礼,但似乎仅仅是因为身份立场尴尬的缘故,对事情本身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贺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受训仪式并不在白银星,而在一处太空基地里,贺炎不得不离开家三天。
这中间他还和姜妙通过不止一次电话。
“明天就回去了。”他说,“回去给你看勋章。”
姜妙微笑着应了。
她的身后是家里主卧室的背景。
等到通讯挂断,姜妙关闭了全息投影,主卧室的背景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幼时流浪和福利院的生活经历,也或许是因为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磨炼,贺炎练就了比普通人更敏锐的第六感。
譬如当他授勋完毕,肩膀上顶着崭新的中校肩章回到了白银星上自己的家时,大门打开的那一瞬,他忽然心中生悸。
贺炎甚至把手都放在了枪柄上。
但他很快又放开,因为房子里没有危险的气息,只是特别安静。
安静得太过头了,安静得让贺炎感到迷惑。
既没有姜睿无忧无虑的笑声,也没有姜妙喜欢的轻柔的背景音乐和自然之声。
贺炎在空空的客厅怔了一会儿,缓步上了楼。
推开主卧室的门,房间里十分整齐。东西都在该在的位置,床铺上被褥平整。
贺炎的目光落在床尾凳上——那里搁着一张纸,纸上……压着本该戴在姜妙脚踝上的定位器。
那个定位器一旦戴上启动,除了专业人员用专门的设备解锁,否则不可拆解,一旦有人企图破坏或破解,都会触发警报。
这当然说的是普通人。
姜妙当然不是普通人。
定位器完完整整地压在纸上,规律闪动的一点绿光证明它甚至还在正常运行着。
贺炎抽出压在下面的那张纸,读完了上面的内容,茫然地站在那里。
屋子里很静。
太静了。
一如“国会山日”,姜妙回到家里的那种安静。
她,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能完美地解决。
第104章 为何
“她为什么!!!”
裘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感觉脑门子上的筋突突地蹦!
幼弟的小女朋友居然跑了!带着孩子跑了!
她不是一路越过重重障碍克服万般艰险千里寻夫追过来的吗?她怎么跑了呢?
昨天伊娃还在通讯里说, 等过一阵子休息想见一见她呢!
“真的确认是她自己走的吗?”裘德不信, 重复又问了一次, “确定不是被绑架?”
光屏里的贺炎抬起眸子, 这孩子是裘德养大的,他看到那双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就忍不住心里揪了起来。
“一定是被绑架了!”他坚持说。
“不是。”贺炎垂下眸子,手中那张纸的一角已经被手指捏得变形,“她是自己离开的。”
那张纸上打印得清清楚楚的一行行文字,不是别的,正是当初他和姜妙签订的《育儿协议》。虽然不是全部条款, 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有一行字被用红色的笔特别地圈了出来。
【双方协定, 所育子女由姜妙抚养, 在其成年之前,所有权利归抚养人姜妙所有。】
白色的纸飘落到地上。
贺炎双手插进头发中, 埋下了头。
裘德的心提了起来。
贺炎这孩子,看起来冷漠薄情,实则内心细腻敏感。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双双离世给他造成了难以治愈的心灵创伤。他用冷漠将自己武装起来, 轻易不对别人表露感情, 无非就是不让自己在情感上受伤。
这是人的一种自卫心理,很好理解。
所以裘德看到贺炎对姜妙是如何的小心翼翼、温柔讨好的时候, 真是惊掉了下巴。
当时裘德就想:妈的, 能治这小子的人来了!
名为养兄实际上相当于养父的裘德开心的程度不亚于自己又生了一个孩子。
他仔细审查了姜妙的履历,连连赞叹。这姑娘有头脑有颜值有情商还特么有行动力!她能把吉塔的国安局都耍了!
没想到贺炎执行了一回间谍任务,天上掉下来个媳妇!还已经抱了儿子!
裘德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对这个一直让他放心不下来的孩子, 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现在……
裘德心提到嗓子眼,就怕贺炎又钻了牛角尖。这回他要是再缩回去真的信什么他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就真的是十艘战舰都拉不回来了。
“我现在就安排,立刻派人去拦截!我就不信了,在我们的地盘,她能跑多远?”裘德说着,心里面自然而然地怨起了姜妙。
大多数做父母的的都这样,但凡有什么事,理所当然地觉得不是自家孩子的错,都别人家孩子的错。这种心态虽然不一定对,但的确是符合人性的。
反倒是古地球时代华国很多父母,对别人的孩子如春风般温暖,对自己的孩子如寒冬般严厉的,夺取自己孩子的心爱之物赠予别人的孩子,又或者是对别人的孩子远好过自己的孩子,实在是有违人性。
裘德心里怨着,自然而然地便忍不住说:“这姑娘是怎么回事?亏我还觉得她不错。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就算你当初骗了她一回,难道不能用别的补偿她吗?非得要这样?非得报复回来?她……”
“大哥!”贺炎忽地提高声音打断了他。
裘德的抱怨戛然而止。
养兄完全是担心他,为他抱不平,贺炎心里很明白,因此对裘德他露出了歉疚的神情,放低了声音,说:“她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那种……你想的那种。”
姜妙决不是那种你摔一个杯子我就必须砸一个盘子,你对不起我一次,我就也必须对不起你一次才算扯平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