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舅+番外(19)

吴美卿和朱素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夫说她忧思过重,是心病连累了身体,只不过这小姑子实在难得来往,她们也不好多言。

一直到了子时,李家人才散去,丫鬟们收拾了残羹冷炙,管事妈妈使唤人把金银等茶酒器皿收了,一一清理干净对着册子入库,才纷纷回倒座房歇去。

圆月当空,桂香袭人,也不知几更天了,李府才渐渐宁静。

……

中秋过后,李心欢夜里着风生了一场病,李拂慈自那日喝酒回去,旧病没好,又得了新病,再次病倒。

温庭容看书遇着困惑,来了一步堂没见着李拂念,便同朱素素请教了“为君难,为臣不易”作何解。

朱素素虽未混迹官场,君臣之事她自有一番见解,说君之难,难于得臣;臣之难,难于得君。后又从《尚书》讲到《周易》,两人你来我往论了又半个时辰,方把这题揭过。

温庭容准备从一步堂回去的时候,想起李心欢生着病,便折回去外甥女的屋里瞧了瞧。

李心欢听说温庭容来了,赶紧换了白色红蕊攒枝梅花褙子,宽袖挑线裙,在次间里见了他。

温庭容见她鼻不通气,声音变粗,便道:“既然病了,又何必要苦撑见客,自去休息便是。”

李心欢忙道:“不妨事,在房里躺的久了,就想起来走动走动,只是怕病气过给了舅舅。”

温庭容小嘬一口浮沫清茶,也道:“不妨事,我鲜少生病。”

李心欢眸子晶亮,就晓得舅舅吃这招。

舅甥两个也无甚特别的话要说,李心欢鼻子不透气,微张红唇吸气,温庭容端坐于花梨花卉纹藤心圈椅,不喝茶时就闭目想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梅渚进来告诉李心欢,大房的四个都过来了。

李心欢让人请他们进来,次间里又添了一张黄花梨螭纹圈椅,她鼻音浓重地问他们:“你们怎么都一道来我这里了?”

李心巧走上前去,问李心欢:“你怎么也生病了?我和哥哥嫂子原是要去探望姑姑,正想叫你一块儿去的。”

其余的几个人皆向温庭容作揖行礼,得他点头方坐下,尝了丫鬟上的热茶。

李心欢擦擦鼻子道:“中秋晚上饮酒吹了风,然后就病了。你们先去看姑姑,改日我再单独去一趟,给她赔个不是,今日实在是去不得了。”

李心质又嘱咐李心欢好好休息,又问温庭容去不去,被拒绝之后便没再说话了。谢远黛与身边的丫鬟咬耳朵,不晓得说了什么,如此,一行人才一道走了。

温庭容走后,甘来居的人送了冰糖雪梨来,对李心欢的病症很有好处。

李心欢赏了那丫鬟两个四分的梅花银裸子,心道大嫂虽然内向,还挺细心善良。

……

这厢边,大房的几个都去了思柳堂,李拂慈听说来了好些人,也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见了客。

李拂慈待客的次间里摆着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罗汉床,床上设着一张方形金丝楠木小几,墙壁上悬着一副《溪堂诗思图》已经积了尘,地上四张紫檀圈椅对放。屋里装饰不多,简单大气,倒是和主人家的性格相去甚远。

尤其是那幅画,画面上描绘的是峻岭虬松,茅堂临溪,后倚飞瀑,中藏寺观,得深山幽居之意趣。画者笔墨苍劲,雄健豪放、遒劲苍涧,颇见生机,有曲尽清幽高远之趣。这幅画李拂慈并不喜爱,因是朱芸挑选赠与,又颇珍贵难得,她才把原来那副《牡丹图》给换了下来。

次间里,李拂慈坐在罗汉床上面无颜色,下巴越发尖瘦,显得两眼更大,瞧了就叫人生怜。她捏着帕子问:“怎的不见心欢来?”

李心巧与李心欢最亲厚,便答道:“她也病了,我们才从一步堂看了她过来。”

李拂慈咬咬唇,眼皮子一抬,把帕子捻的更紧,比起一步堂,压枝苑和甘来居明明离思柳堂更近,但他们却先看了李心欢这个晚辈才来看她,岂不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心有不悦,李拂慈并未表现出来,依旧让丫鬟们上了茶来,其他人也未往心里去,面上皆无异色。

第17章 绣技

几个小辈都知道李拂慈性格敏感,虽是来探病,多的话也不敢说,只叮嘱几句吃食上注意、起居仔细些,便没旁的话了。

李拂慈握着桌角,直觉得几个小辈态度敷衍,因此意兴索然恹,秀眉蹙起,不曾松开。

李心质和李心巧两个对视一眼,早生了离意,这番互动落在李拂慈眼里,又像是挨了一记棍棒,不等他们开口,便亲自下逐客令。

哪知侄儿侄女如蒙大赦,眼角竟似乎有笑意,李拂慈气得不行,胸口闷着的几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等到人走了,李拂慈捂着胸口咳嗽,把桌上的茶盅扫在地上,红染要去拾,她也不让,冲丫鬟撒气道:“谁叫你捡了?”

红染放下瓷片站起来,蓝绿比甲方才溅了水,深深浅浅的一片,她抹眼泪抽泣道:“姑娘这是何苦,对谁有气就对谁撒出来,生闷气做什么?一个病两个病没好,别又生出别的病来。”

眼圈一红,李拂慈哭道:“我冲谁发去?他们哪个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虽是长辈,却只长他们几岁,要受他们轻慢不说,还要端着长辈的身份处处忍让。”

红染瞧主子把话说了出来,忙坐过去哄,拿腰间的帕子给李拂慈擦眼泪道:“您既是长辈,就该行长辈之事,应端架子时就不要失了身份。”

李拂慈止住泪,愤懑道:“我原是家中最小的姑娘,当年父亲、母亲、哥哥都那么疼我,就是心巧出生了也没夺了我的宠爱,偏生心欢一来就抢了我的位置,尤其她这几年越发得老夫人的喜欢,我失了双亲的庇佑,岂还有立足之地?”

这番话说的摘胆剜心,叫人听了心如刀割,红染愈发怜爱起自己主子,心里已经把李心欢恨上了。

李拂慈大哭一场,叫丫鬟们收拾好屋子,又不许她们告到老夫人面前,饭也吃不下,带着病睡了。

*

中秋过后,天气彻底凉快下来,连续下了两日的雨,高空明净。秋雨洗空山,幽篁雨水滴落,处处可闻泥土清香。

李心欢和李心巧在竹林里挖了土回去养植物,一个种的文竹,一个养的晚香玉。

李心欢端着泥塑圆盆往家去,松了土浇水,把旁边白色的小根茎都剪去,这才洗了手坐下。

梅渚瞧了绿意盎然的文竹一眼,道:“这竹子不耐寒,不耐旱的,养起来费工夫。小姐您还要学刺绣,够功夫亲自养它么?”

李心欢坐在绣架面前,口上说:“只要喜欢,自然就有功夫养,反正也不用浇太多水,经常透透气就行了。”

绣架上面的骏马、蜜蜂、母猴已经绣的七七八八,小蜜蜂栩栩如生,棕毛猴子双眼灵动,似要活过来一般。

峰雪擦了手过来俯身看,赞道:“小姐这‘马上封侯’绣的真好,这才学了几年而已,若再过几年,怕是享誉南京了。”

李心欢的绣技是跟朱素素学的,朱素素师从顾绣名手顾兰玉。顾玉兰曾设帐授徒,而朱素素却是她关门弟子,尽得真传,一手顾绣精美无比,便是后来兴起的苏绣也颇受此影响。

李心欢自小聪明,刺绣学的也好,只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听了丫鬟的夸奖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谦虚道:“越大的画面越好绣,点睛之处绣好了便细致灵动,真正的高手能在荷包上的绣出米粒大小的字,还能在另一边绣上身穿盔甲兜鍪大将,不仅服饰华美精细,眉目也真真切切,是我所不能及也。”

峰雪凝眉还未回过味儿来,李心欢又道:“我这功夫说出师都怕丢了母亲的颜面,可切莫在外人面前说我将来要如何如何了,人外有人,只是咱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晓得罢了。”

峰雪受教,缓缓点头道:“小姐说的在理,是奴婢狂妄了。”不过在她心里,李心欢还是最好的姑娘,最好的主子。

李心欢复又低头继续绣猴子的尾巴,梅渚和峰雪两个丫鬟都很令人放心,这些话她叮嘱过一遍,便再也听不见第二次了。

说起来,峰雪和梅渚原先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只是受到族亲牵连,才被卖做奴婢。一步堂的丫鬟都由朱素素亲自掌眼挑选,虽然这院里的丫鬟不如其他几个院子的多,但都是能识文断字又十分知理的丫鬟,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不曾犯过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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