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金凌的鼻头蹭到了他的脸颊,似乎紧张得闭了气,触感温凉。看到他把下巴微微抬起来,却紧紧闭着眼睛,用力得睫毛都颤抖了。
只有倔强倒是刻入骨髓。
金凌的个头总比蓝思追差那么一点,如今盘腿坐在床上,就更加明显了。
他不得不用手扒着蓝思追的衣服,伸长了腰身,手上使力,却不小心扯歪了混在衣襟里的抹额尾巴,于是,那张脸也就不那么雅正了。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抻到了腰,金凌一直有些微微颤抖,他使劲去够那片肖想的唇,自己都未在意,却被蓝思追查觉到了那些不适,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怀中的身体修长柔韧,看起来很瘦削,抱在怀里却软乎乎的,两人叠作一人, 囿于方寸的温暖之中, 连目光都浓郁的铺天盖地。
气息愈急,脸庞愈红,呼吸也愈加絮乱,那圆润饱满的唇靠在毫厘之间,轻轻触碰到脸上的细软绒毛。
足够近了。
耳畔有烛芯噼啪爆响的声音,映亮了眼前人白皙的面庞,蓝思追不由得有些眯起眼睛,就要凑上前去。
结果那张开的口一转,低下去咬了他的下巴。
他听到了金凌吃吃的笑声,看着他睁开眼睛,近乎有些狡黠得盯着他,手也撑着他的肩,将身子退开离他远了一些。却是个慌乱到傻乎乎的样子,掩藏在发丝间的耳朵也渐渐染上红色,弥漫到颈项上。
“你往我这儿凑那么近做什么?”
金凌突然存了点迤逦的小心思,很想捉弄一下蓝思追。
“你以为,我要亲你?”
他是装的,可在他看到蓝思追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时,突然心里就有些发毛。
“嗯。”
“…………”
“嗯……嗯什么?”
蓝思追叹了一口气,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继而轻笑出声。声音很好听,清澈得让人心里发痒。
他把金凌那双手拢进了怀里,然后低下头,直接贴上了那瓣唇。
方才喝过热粥,此刻莹莹润润泛着殷红光泽。
“唔!”被突然堵上了唇,金凌下意识得要闪躲,却被探至后脑的手紧紧按住了。带着冷檀香的热气,随着那个轻巧的尾音,灌进了耳中依旧表现出不屈不挠的架势。他双手在桎梏里挣动了一下,下一刻便乖顺下来,贴伏着蓝思追的胸前不再动弹了。
心跳撞的胸口发涨,耳膜发疼,又撞出来喉间细碎的气音。
不过是稍微拒绝来示意一下他仅存的矜持。
金凌偷偷睁开眼睛去看,那双近在分毫的眸仿若夜空里的星子,璀璨动人。
所谓别扭骄矜,不过是暧昧期的强撑,嘴硬心软。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急急地想要确认什么罢了。
蓝思追知他此举之意,沉默一刻,便道:“……是真的。”
他俯的实在有些低的,只轻轻错开了唇,热意吹拂在金凌晕上了胭色的侧颊,声音几乎贴在了耳畔。
金凌把下巴搁在眼前那处下陷的肩窝里,蓝思追平直的肩膀线条撑住了他脑袋,却不太舒服。他想了想,侧过脸埋进了那片淡香的顺滑墨发里,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有些眩晕感,仿佛是铺天盖地一般,脸绯红的厉害。
“…………”
蓝思追见他没有反应,只抬手放到他发顶,轻轻揉了揉。烛光投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下留出一片扇子般的阴影。
“我心悦你这件事,是真的。”
“你安心。”
金凌放开了攥住衣襟的手,环上了蓝思追的颈项。他指尖撩起了那脊背上一缕一缕的发丝,打着圈萦绕在手上,冰冰凉凉的缠不住而滑下去,檀香气息氤氲着他,抚慰着他,也煎熬着他。
脸颊发烫,手心盗汗,湿冷一片。
烛光摇晃在床榻之外,那一点橙黄却照亮了一大片,照亮了蓝思追的一切,从发丝间渗透进金凌的瞳孔中。
他忽然觉得羞耻,惴惴不安的收回手,刚刚缩到胸口,却被蓝思追握进掌心,一点点揉开他晾在袖子外而僵直冰凉的指节,又贴到了他的胸膛上,他的指尖听到了那愈发加剧的心跳。
微凉的指尖很快就被捂热了。
手心有点发麻,金凌下意识要缩回袖子里去。可只是动了一下,就被紧握住了。
然后,五指从指缝间穿过,魂灵都被牢牢的扣进了掌心。
“信我。”
真是要了命的缱绻纠缠,却又那么郑重而从容。
好像这两个字里裹住了什么永恒的承诺。
金凌的眼眶红了。被告白一次已经足够让他大失章法,现在再来第二次…………
大概是真的等的太久,想的太多,如今一朝成真,他竟不知该做个如何欣喜雀跃的表情。
僵了很长时间,属于蓝思追的热度徐徐渗透进每一寸血肉骨缝里,做着怪却驱散了春寒的冰冷气焰和心里的不安惊惶。
他有些急了,却又茫然到不知所措,只能接着被子的掩护,将自己裹起来,滚进了榻的内测,背对着那灼人的视线,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睡了。”
“阿凌?”
“…………”
“你都知道,就别再问我了!”
金凌突然一把掀了被子,瞪着他,心里已是惊涛骇浪,面上也是难以抑制的羞恼。
话里更是带着破罐子破摔的风雨欲来之感。
他有点不甘心。
“我当然喜欢你!不然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谁给亲亲抱抱!”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金凌有一瞬间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他使劲扯了被压在身下的被衾,蒙过头,恨不能遁地飞天得逃离,就此消失。
他竟痴迷于方才的那些柔软话语而不得自控。
蓝愿这厮现在真是贯会用甜言蜜语来哄他了,偏偏他还受用得很?
没出息!
他恶狠狠地松开自己揪住被角的双手,锤得床板邦邦响。
身侧有衣物悉悉索索被脱落的细微响动,少顷,榻上一轻,大抵是蓝思追站起身,走去了别的地方。
金凌心里飘忽,悄悄在被衾里翻了个身,拉开一线,好让床榻外的情景和光亮都能从被缝里钻进来,他偷偷向外张望着。
缝隙里的视线狭窄到有些难以辨认所见究竟为何物,或是何物的哪一部分。
他看到了褥子上的竹节棉纹理,榻沿上的雕花,以及一面越来越近的云纹衣摆。
金凌慌忙阖上了那道小缝。不知是不是闷在被中呼吸不畅,不止是脑袋开始微微发涨,思绪不清,面上更是憋的殷红。
他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下一刻,那高挑的身影遮住了床头摇晃不息的烛火影子。
即使隔着一层被衾,也未仔细去看,还是能感到光线骤暗,影子投罩在他身上,似乎比春被更加沉重。
压迫地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床榻轻轻下陷,蓝思追脱鞋上榻,他的外衣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上,规矩地盖着被子靠坐在床上外侧。
屋里很安静,甚至寂静的让人觉得心慌意乱。金凌一时不知是该夸他安分守己,还是怒斥他太过老实,至少换作是他自己,总也要………还不待他多有思索,蓝思追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搭在那蒙着被子的脑袋上。
脑袋蹭着被子和垫褥警觉的瑟缩了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床单被压地更紧了。
“别缩着了,被子厚,憋着不通气。”他扯了扯被金凌压在身下的被角,要把他从一团软布里挖出来。可那双手就想和他作对一般,死死卡住了边缘,使劲拉住了不放。
“阿凌?”他看到那团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摸索到他的衣角拉了一下,传来了金凌闷闷的声音:“你先熄灯。”
“外面太亮了,我眼睛疼。”
他几乎听到他心里的骄傲和执着在他面前碎得惊天动地。
扣蓝思追的衣料上的手指捏紧了,揪出一大块褶子来,掌心汗涔涔的。那指尖不住地颤抖,瑟缩……却不曾松开哪怕一点。
蓝思追看着衣摆沉默了片刻,俯身用小碟盖熄了床头桌上的烛火。
没了空气的火光呲的一声灭了,烛泪都蒙上了一层干涸的面,在暗沉的夜里一点点凝固起来。他把烛灯推得远些,拉着被子平躺下来,声音却和烛火的橙色暖光一样温和:“熄了,阿凌别闷着自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