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128)

罗云瑾坐在大靠椅上,眼神示意缇骑。

缇骑会意,招呼了一声,狱中兵卒鱼贯而入,搬来一套套陈旧的刑具,带血的鞭绳,满是指甲划痕的重枷,卷了刃的匕首,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锤子,能把人砍成两半的斧头……每一件刑具都血迹斑斑,阴森可怖。

就在这时,隔壁牢室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嚎声,有人在受刑。

谢骞不禁打了个寒战。

惨呼声还在继续,罗云瑾一言不发,等张公公喝完了茶,方慢条斯理地道:“杖责,夹棍,脑箍,刷洗,拦马棍,钉指,弹琵琶……张公公也曾掌诏狱,想来对诏狱折磨人的手段知之甚详。”

张公公淡淡地扫一眼房中五花八门的刑具,面容平静:“我既然落到罗统领手里,是生是死不过是罗统领一句话的事。”

罗云瑾道:“张公公这话说得偏了,你的生死是圣上一句话的事,而不是我。”

张公公闭上眼睛,面上闪过一抹颓唐之色。

罗云瑾拿起一份册子,掷到张公公面前:“圣上已经对你有了猜疑,名单上的官员一个都逃不了。”

张公公哆嗦着捡起册子,看了两眼,冷笑:“我一个老朽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苦连累这些好人?”

罗云瑾道:“这不是张公公你能左右的,钱兴已经派人去抄你的家,钱兴的干儿子亲自出马。”

隔壁牢室的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张公公闭上眼睛,语气凄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淡泊名利,家中没有多少财物,可查抄的人是钱兴的干儿子,明天呈送御前的“证物”一定会让嘉平帝怒气更盛。前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获罪后就被钱兴搜出了不少僭越之物,甚至还有龙袍。

罗云瑾没说话,看一眼身边的缇骑。

两名缇骑抱拳,快步奔出牢室,不一会儿拖着一个男人折返。男人显然受了刑罚,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手上脚上都戴了镣铐,被缇骑拎着脖子拖行至张公公面前。

谢骞看着男人乱发中间苍白的脸,瞳孔猛地一缩,面色骤变:被缇骑拖过来的人是孙檀!

他双手发抖,扑到孙檀面前:“你居然对他用刑?”

隔壁受刑的人就是孙檀!罗云瑾居然让人对孙檀用刑!

罗云瑾没有理会谢骞,站起了身,道:“他只是第一个,之后牵连的人会越来越多,张公公自己定夺。”

张公公握着名单册子,看一眼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孙檀,长叹了一声。

“我乃残缺之人,身陷囹圄,何必再牵连无辜?孙大人他们是朝中肱骨,圣上要靠他们治理江山,他们不能被老朽连累。”

他慢腾腾地站起身,浑浊的双眸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罗统领,你是饱读诗书之人,我观你行事有度,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望你珍重,切勿和钱兴沆瀣一气。”

罗云瑾眸光淡然,一语不发。

张公公抬手整理散乱的衣襟,扶了抚雪白的鬓发:“先帝临终前嘱咐我服侍好圣上,我愧对先帝哇!”

他似哭似笑,目光缥缈,双目瞪得溜圆,一头撞向坚硬的石壁。

谢骞瞪大了眼睛。

鲜血四溅,张公公的身体顺着石壁滑落下来,瘫软在地。他血肉模糊,满头是血,没有立刻死去,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罗云瑾爬了过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袍角。

“……罗统领……莫要牵连别人……”

罗云瑾站着没动,眸光微垂,俯视奄奄一息的张公公,神色冷淡。

张公公紧紧攥着他的袍角,喉咙里发出一串哀鸣,啊啊了几声,目光渐渐僵直。

缇骑走上前,探了探张公公的鼻息,抬头道:“统领,死了。”

罗云瑾面色如常,淡淡地嗯一声,转身就走。

“罗云瑾!你这个畜生!”孙檀蓦地怒吼,“枉我当年对你寄予厚望!我真是瞎了眼!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张公公死不瞑目!”

罗云瑾面无表情,抽出被张公公的鲜血染红的袍角,转过身,背对着谢骞和孙檀:“他死不瞑目,与我何干?”

第78章 诏狱

幽暗的牢室内,张公公的尸首躺在罗云瑾脚下,血肉模糊中,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苍老的手指痉挛扭曲地往前伸着,死死地拽住罗云瑾织金蟒袍的一角。

缇骑蹲在地上,用力掰开张公公的手指。

谢骞抱着浑身是血的孙檀,眼眶湿润,浑身发抖。

“罗云瑾!”

孙檀悲从中来,睚眦欲裂,怒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推开谢骞,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双膝一软,又沉重地跪倒在血泊中,他抬起头,双眼怒睁,“罗云瑾!你迟早会有报应的!你逼死了那么多忠良,恶贯满盈,早晚有一日……你也是身死诏狱的下场!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张守勤的冤魂一直看着你呐!”

罗云瑾抽出袍角,看也没看孙檀一眼,转身离开牢室。

张公公死前还在试图感化他,试图用自己的死逼他做出选择,要他继承他的遗志。

可笑。

无亲无故的,他为什么要继承张公公的意志和抱负?张公公是他什么人?家国大义、忠贞节气,谁爱扛谁扛去,他罗云瑾扛不起。

这世上死不瞑目的人太多了,多得如恒河沙数。

在他身后,孙檀怒火攻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缇骑上前提起他,将他拖回牢室。

谢骞看一眼已经无法辨认出面目的张公公,擦去眼泪,攥紧了双拳,起身追出牢室。

壁上的火把熊熊燃烧,摇曳的火光笼在罗云瑾高大挺拔的背影上,他面如冠玉,风姿挺秀,本不应该出现在诏狱这种幽冷阴森之地。

谢骞咬咬牙,追上罗云瑾:“为什么要逼死张公公?你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

这是钱兴和文官之间的争斗,文官说动张公公劝说嘉平帝疏远钱兴,钱兴趁着张公公触怒嘉平帝诬陷群臣、排除异己。以罗云瑾的聪明睿智,他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而不是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逼死张公公。

罗云瑾没有回头,唇角一扬:“你以为圣上为什么命我抓捕翰林院官员?”

谢骞一怔,心口砰砰跳动。

“既然名单是钱兴拿出来的,圣上可以让钱兴负责调查此事,圣上偏偏下旨由我主持审讯……”罗云瑾顿了顿,长靴踩上苔痕斑驳的石阶,“圣上不是全然信任钱兴,也不是全然信任我。”

谢骞一时无言以对。

嘉平帝疏远文官,不问政事,宠信宦官,每天求神拜佛沉迷于长生之术,但是嘉平帝始终牢牢将司礼监掌控在手中。登基之初,嘉平帝励精图治,却一度被内阁架空,所发诏令屡屡被内阁大臣驳回,推行的新策还没下达到地方就不了了之。如今嘉平帝昏庸怠惰,不再理会朝政之事,他只需要保证宦官的绝对忠诚就能舒舒服服躲在深宫里逍遥自在,文官闹得再厉害也影响不到他。

尝到了放纵的甜美滋味,嘉平帝的斗志和抱负早已在享乐中磨灭得干干净净,化为齑粉,风吹云散。

他不可能因为几个宦官的谏言突然醒悟。

嘉平帝不明白张公公的用心吗?他明白,正因为明白,他愈加恼怒。他最信任的近侍居然和文官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揭开了他的真面目,让他不得不狼狈地面对自己这几十年帝王生涯一败涂地的现实,他怎能不震怒?

震怒的嘉平帝依然保持了一份清醒,他已经对钱兴有了警惕,所以他选择让罗云瑾来审理此案。

罗云瑾受命审问翰林院官员,如果他和张公公一样对文官手下留情,那他以后绝不会得到嘉平帝的信重,文官也不会因为他手软就感激他。他必须作出取舍,用自己的选择向嘉平帝展示出他的决心和忠诚,嘉平帝就是要他彻底和文官决裂。

这才是嘉平帝,即使昏庸,仍然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培养最忠实的家奴。

他不需要太监当什么忠臣良将,司礼监是他豢养的一群猎犬,一群对皇帝忠诚,只要他一声令下,立刻无情地扑上去撕咬文官血肉的恶狗。

朝中御史刚烈正直,可以在乾清宫大殿大骂嘉平帝,嘉平帝即使雷霆大怒,也不会赐死御史。

御史是皇家用来制衡朝堂的手段,皇家要用御史,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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