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113)

东宫可从来没有疏忽过王皇后,金兰每隔几天就打发人去看望两位废后,看她们缺什么就拿自己的份例帮忙补上。郑贵妃那边她也是天天不间断地派人过去问询生活起居,据说郑贵妃烦不胜烦,气得掀翻了茶盘,她第二天照旧吩咐人去昭德宫。

杜岩主动领了送书的差事,捧着孝经颠颠地出了东宫,脚步轻快。

刚好今天赵王办了一场赏花宴,正在园中和人吃酒,席上宾朋满座,群贤毕集。杜岩骑马赶到园子里时,满园穿直裰的年轻文人正趁着酒意击鼓传花,比赛谁的咏菊花诗写得好,他扫一眼园内,认出这些人一大半是儒生,喜得浑身发痒,故意把手中的孝经捧得高高的,好让众人瞧见。

众人面面相觑。

赵王脸都绿了。

等朱瑄回来的时候,金兰和他说起这事,他摇头失笑“何必要你费心,我来训斥他就是了。”

金兰道“那可不行,你是皇太子,你出面教训赵王的话,这事就不好说了。”

朱瑄是皇太子,一举一动引人注目。她是宫中内眷,做这些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既能戳破赵王这几年苦心经营的贤王假象,又不至于引来朝臣非议。就是嘉平帝听说了也不会觉得东宫太咄咄逼人。

送书的事很快就会被众人遗忘,但将来假如赵王公开争储,这件事一定会被人翻出来,成为赵王抹不去的一个污点。对胜利者来说,污点无伤大雅,不过对赵王就不一样了,他根基浅薄,名声不能有瑕。

孙府。

谢骞七拐八拐找到同乡府上,却被告知孙檀出门访友去了。他只得打道回府,第二天早上又找了过来。

孙檀刚刚起身,拿了一柄毛刷站在树下漱口,抬头时看到谢骞摇摇摆摆、吊儿郎当地踏进院子,顿时一阵头疼“我藏的几坛好酒都被你喝光了谢大人快请去别家坐坐”

谢骞抬起手,宽袖落下,露出手里提着的一只小酒坛,笑道“今天不吃你的酒,今天请你吃我的酒。”

孙檀朝天翻个白眼。

仆人很快准备了几样下酒菜奉上,一碗五香豆豉,一碗醋拌黄瓜,一碗油煎骨头,一碗糟鹅胗掌,孙夫人知道他们俩喝起酒来能喝上一两个时辰,抓了把钱让灶上婆子出门买几只螃蟹蒸上,又叫买一只南炉焖鸭。

孙檀换了身衣裳,陪着谢骞喝了两杯,问“你谢大才子可是稀客,说吧,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谢骞抓了根油煎骨头啃,胡须上沾了层油光,笑着问“想找你打听一个人你给秉笔太监罗云瑾当过老师我听说你还送了本貂珰录给他,当年你好像很欣赏他。”

孙檀脸色一变,手腕轻抖,酒杯里的酒溅了几滴在他衣袖上。

谢骞抬眸看他。

孙檀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扭开脸“你问他做什么此人心术不正,不值得结交。”

谢骞眼珠一转,并没有追问孙檀和罗云瑾交恶的原因,喝了口酒,笑着说“没什么,我常听人提起他,有些好奇。”

孙檀冷笑了一声“你想和他比试才学大可不必,到底是不知廉耻的阉竖,纵有才华又能如何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对他寄予厚望。”

谢骞笑笑,“他是教坊司出身,可是获罪的宦官子弟”

孙檀淡淡地道“他确实在教坊司待过你见过他了”

谢骞点点头,“一面之缘。”

孙檀面带讥讽“你可有听他开口说话”

谢骞道“他生得体面,相貌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嗓音浑浊粗哑。”

孙檀冷哼“他的嗓子是被人毒哑之后变成这样的。”

谢骞一愣。

第68章 大火

婆子买来了螃蟹,上屉蒸熟,一转眼就上了桌。

谢骞吃得半醉,剥了一手的蟹膏,随手拿起薄如蝉翼的荷叶饼擦擦手指,问孙檀“是谁下的毒”

难怪罗云瑾的声音那么难听,原来是毒坏了嗓子,实在是可惜了。

孙檀摇摇头“教坊司里的勾当,我怎么会知道罗云瑾那样的性情,不管到哪里都得罪人,自然是教坊司的人下的手。他在内书堂上学的时候就古里古怪,同窗没一个喜欢他的。我当时只当他是不善言辞才会被其他人孤立,后来才知道他阴险诡谲,奸恶狠毒,无可救药他先是成了阉人,又被人毒坏了嗓子,早已经是非不分,以后一定和钱兴一样祸害社稷”

谢骞给他倒满一杯酒“刑余之人,身心残缺,性情薄凉,比不得寻常人。”

孙檀一杯接一杯喝酒,很快就吃醉了,不等谢骞费心思套话,自己先红了眼圈“当年我奉命入教内书堂,真的很想教出几个学生来,圣人道有教无类,他们是阉人又怎么样照样能学诗书,懂大义。和我同为翰林编修的张守勤也对那帮宦官和颜悦色,从不为难结果呢罗云瑾从内书堂结业的第二天就告了张守勤一状拿着张守勤批判钱兴的文章去讨好钱兴”

他神情激动,狠狠攥住了酒杯,面色狰狞“我亲眼看见张守勤被锦衣卫带走了,他走的时候手里还抓了支笔他被活活折磨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锦衣卫通知张家人去收敛尸骨拼凑不出一具全尸,张家老太太眼睛都快哭瞎了张守勤也是他罗云瑾的老师啊张守勤还夸他的字写得好”

刻薄寡恩,冷酷暴戾,内竖终究是内竖。

孙檀眼中闪烁着泪光。

谢骞叹口气,他知道张守勤的事。张守勤急躁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数次上疏弹劾钱兴,直接在奏疏中讽刺钱兴是阴险小人,钱兴早就衔恨在心,罗云瑾交出去的那篇文章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他拿走孙檀手里的酒杯,倒了碗酸汤推到他面前“斯人已逝,别太感怀了,世人都知道张编修是冤死的。”

孙檀发了一会儿愣,呵呵冷笑,自嘲道“我也就会和你说这些我也怕死啊,张守勤被害死以后,你嫂子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怕哪天锦衣卫拍门,不怕你笑话,至今只要听到夜半有人登门鼓噪,我还是吓得一身冷汗我在翰林院写的文章一定要从头到尾仔细检查几遍,平时同僚闲话,说起司礼监那边,我马上闭嘴,一问摇头三不知,看到罗云瑾平步青云,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不如张守勤啊”

张守勤死后,孙檀在会极门前遇到前来接本的罗云瑾,那时他已经升任少监,在文书房当值,每天到会极门接奏本,送至司礼监交由掌印和秉笔太监批答。孙檀以为自己会痛骂罗云瑾一顿,或者直接和罗云瑾扭打,他连拳头都捏起来了,然而等身着少监服色、面无表情的罗云瑾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时,他胆怯了,迷茫了,退缩了。

打了罗云瑾以后呢被锦衣卫扔进诏狱,和张守勤一样被活活折磨死丢下一家老小任人欺辱他寒窗苦读,还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就要不明不白死在一群阉人手里 孙檀浑身是汗,脸色苍白,罗云瑾取走奏本,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师徒俩的交锋以孙檀的怯懦收场。

自那以后,孙檀再也没有当众提起过罗云瑾,只当没教过这个学生。

谢骞剥了只螃蟹,拆出蟹黄蟹膏和蟹腿肉,盛在碟子里,递到孙檀手上,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我给孙兄当一回剥蟹丫头,请孙兄赏光。”

孙檀平复下来,笑着啐他一口,正色道“你问起罗云瑾,是不是和翰林院那几个人一样想劝我出面招揽他你不必费这个心思了,罗云瑾此人生性凉薄,满身污秽,离他越远越好”

谢骞摇头“我觉得他看起来面善,只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在宫里伺候,你可能在宫宴上见过他。”孙檀冷笑,“他蛇蝎心肠,倒是生了副好相貌,虽然是个阉人,倒是有不少宫女争着和他对食。”

谢骞手指利利索索剥着螃蟹,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问“听说罗云瑾天资聪颖,能过目不忘”

孙檀冷着脸点点头“他确实很有天分,真说起来,他的天分比你还好天纵奇才,偏偏是个阉人。”

谢骞双眼微眯。

这世上能够过目不忘、而他又见过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不过那时候对方年纪太小了,眉眼都没长开,他当时是大江南北名噪一时的神童,自负才学,眼高于顶,只随意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留心。

就是名字对不上。

孙檀狠狠地咬开一条蟹腿,牙齿咬得嘎嘣响“其实当时内书堂不止他罗云瑾一个人过目不忘,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内侍,聪慧机灵,性子也很好,第一天看的书第二天就能倒背如流,每天辛苦当差还能咬着牙刻苦学习内书堂的内官里只有他和罗云瑾关系亲近,罗云瑾对谁都不假辞色,倒是对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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