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见人齐全了,方才宣谕:“王上口谕,文庄公主行事不检,有失体统,从即日起禁足音书台,祁夫人教女不善,一同禁足,钦此。”
祁夫人道了一句诺,说请公公留下喝茶,内侍说不了,他们还要回去复命,就告辞了。
祁夫人命人好生送出去。刘氏让院子里的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祁夫人让步长悠和青檀跟她进殿。
祁夫人在榻上坐下,让步长悠也坐下,让青檀跪下。
刘氏过来送茶,祁夫人接了茶,抿了几口,将茶放在塌边的几上,问:“青檀,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么?”
青檀垂着眼,道:“奴照顾公主不周。”
“不是你照顾不周。”祁夫人平心静气道,“是因为你撒谎。我问你,公主喝茶打湿了衣裳,回来换衣裳,衣裳为何没换就到曲径幽去了?”
步长悠知瞒不住祁夫人,从榻上下来,在地上跪下,全招了:“母亲别问了,回来换衣裳是我找的借口。”
祁夫人十分难理解,她拧着眉看着自己的女儿,问:“这么说,你是跟人约好了,你们之前就认识?”
步长悠道:“是。”
祁夫人道:“然后呢?”
步长悠道:“我是故意的,故意叫人发现,我想让裴家退婚,我不想嫁人,我想去佛寺清修。”
祁夫人恍然大悟了,原来是这么着,只是她不能理解:“你要一辈子待在佛寺?”
步长悠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嫁到裴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一个办法。”她俯身一拜,“母亲,你虽没跟我说过自己的事,可我能猜出来,我不想那样,让我去佛寺吧。佛门是清净之地,到了那里,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祁夫人想,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她这么小,拿起主意来却这么硬,先斩后奏,没有一点余地。
良久,她苦笑:“我把你嫁给裴炎,并非只是权宜之计,我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比他父亲强得多,你嫁给他,会有好日子过的。”
步长悠只道:“我从外人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鄢王的事,他除了不是一个好父亲外,其他方面好像挑不出错,母亲为什么不待在他身边,而要待在这里?
祁夫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问:“你觉得这样能出去?”
步长悠摇头:“我不知道能不能,可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办法,总要试一试。”
“不后悔?”祁夫人低眼看着她。
“不后悔。”掷地有声的回答。
“倘若裴家不敢退?”祁夫人再问,问她是否考虑周全了。
“倘若裴家不退,我就嫁给他。”同样是掷地有声的回答,“但我不会有任何愧疚,我不愧疚,就不会让人有机会拿捏我,我会活得更好,母亲应该更放心才是。”
祁夫人曾也是公主,公主的命运就是王室这棵大树上的一片叶子,风起时,落叶的命运是注定的。她做为一片叶子,随风飘荡,一直荡到鄢国,虽然最终找到了一块清净地儿,可实在算不得什么美满人生,她自觉没资格指点女儿。去佛寺,未必是阳关大道,但不失为一条路,独木桥有独木桥的清净。
房间里有熏香,是檀香,让人宁心静气的。她叹息:“你大了,心里怎么想的,我已经猜不透,我还是那句话,自己选的路,将来不要后悔。”
步长悠膝行至她脚边,偎着她,轻声道:“母亲,我不会后悔的,永远不会后悔。”
才多大的人,就敢说永不后悔这样的话,还是太小了,但随她折腾吧,自个儿折腾来的,即便后悔,她也会原谅自个儿。而别人若是给错了,她或许会一辈子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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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辞婚
宫廷其实是个相对封闭的地方,流言通常只在内部发酵,传到宫外是猴年马月的事,而且通常走了样,连一点真相的影子都没有。但步长悠和恒渊私通事发,恰是太后寿诞。寿宴上,一多半的人都是非宫廷的外路人马,有一星半点的马脚露出来,立刻就形成了燎原之势。寿宴上的歌舞很妙,但没有这桩王室丑闻让大家兴致勃勃。
太后和鄢王端坐主位,觉得大家有些莫名兴奋,以为是这次寿宴办得好,大家很有兴致的缘故,于是两人都被带动了起来,频频举杯。
蒙在鼓里不知情的,除了太后和鄢王,可能就只有武平君和云中侯了。因为没人缺德到要跟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讨论孙子辈的风流事儿,他们自家的人知情之后,是如坐针毡,不敢吭声。
太后寿诞过去后,进入了八月。远道而来的宗亲和外亲好不容易来都中一次,不肯轻易回去,在各处玩闹,于是这事就流传到了民间。宫内的版本是文庄公主和公子渊私通。宫外的版本就变成文庄公主独自住在桐叶宫,养了无数的男宠,恒渊只是其中之一,并且将他们被人发现时的场景描绘的十分香艳,香艳程度堪比大郑最有名的艳|情小说。
至此,鄢国那位没名没姓,甚至都没人知道的文庄公主,彻底出名了。
在文庄公主的艳闻中,文庄公主的未婚夫,裴家的长子嫡孙裴炎,成了最憋屈的存在。
当然,这种憋屈裴炎求之不得,因为这是他的机会。
外人眼中他越憋屈,辞掉这桩婚事的可能就越大。等这事发酵了一个月,到八月底,全城皆知时,他就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辞婚书》。
上次求婚时,他爹没知会他,这次他也没知会他爹,直接把《辞婚书》面呈了鄢王。
身为臣子,即便公主不着调,他也不能出言指责,他在《辞婚书》上只说自己配不上公主。
不过在这当口,他即便一字不提,明眼人也知道他为什么辞婚。
鄢王捏着《辞婚书》,看完之后放在一边,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只让人回中尉府去请中尉。
中尉是鄢国的官职,负责国都的禁卫和治安,是鄢王室禁军的统领,关系着鄢王室的安危,非国君亲信不能担任。虽不比三公,甚至都没列入九卿,却是实打实,实的不能再实的实差。是都中任何王公贵族都不愿得罪的人,如今现任中尉正是裴炎的父亲裴翼。
离宫距离国都有段距离,裴翼得到传诏,下午到了离宫。此时裴炎辞婚的事已闹得人尽皆知,连太后都知道了。在裴翼到之前,太后把鄢王请了过去。
对自己的母亲,鄢王非常敬重。当年他二哥篡位,是太后联合宗亲发动了政变,派人到沈国将他迎回来做王的。那时他二十二岁,以为这辈子都会在沈国渡过,因为太多质子死在异乡的先例,他对回国不抱任何期待。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鄢国的天变了,好事轮到了他头上。
鄢王的确承认,他是幸运的。他父亲雄才伟略,留下一个空前强大的鄢国,儿子们都眼巴巴的瞧着王位,但几乎都丧在了那两场政变之中,而他在沈国为质,没搅入其中,反倒躲过了。他回国继位后,对国内局势不了解,也全赖母亲坐镇。
太后的意思很明白,纵然公主有过错,也不能让人退婚。再则这桩亲事是裴家自己求的,没人逼他们,他们想求就求,想辞就辞,当过家家呢。因此又迁怒鄢王,说他太宠裴家,宠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做。鄢王只得赔小心说已经把裴翼叫过来训斥了,这会应该快到了,太后才放他走了。
裴翼到紫明殿时,他儿子正在殿外跪着,已跪了一个多时辰。裴翼在来的路上,已经打探到了自己儿子干的好事,他也骑虎难下,只能一声叹气,在儿子身旁跪下。
裴翼左腿有伤,裴炎记挂着这事,请杨步亭拿一张椅子,可裴翼哪里坐得下去。
裴蓁的梧桐斋离紫明殿近,得知她爹来了,赶紧挺着肚子过去了。
肚子五个多月了,孕味十足。她想着,倘若鄢王震怒,她就挺着肚子在他面前走两圈,他看到孩子,兴许能消消气。
对裴蓁来说,裴炎和步长悠这桩婚事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她不明白这婚事是如何形成的,也不明白步长悠为何会跟公子渊私通。自从步长悠和祁夫人被禁足后,她没见过她们。音书台的宫人倒还能出来走动,截住一个问话,知道的却并不比她在外头听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