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吧,他们爱干嘛就干嘛,你们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其余的不用管了,守着别被人砸场子就行。”
“啊?”伙计瞪着眼睛追问,“那咱就白蒙受这冤枉?不澄清了?”
“不了。”
澄清什么?何必澄清!黑瞎子的伙计自己作死,给解家烧得正旺的火间添了把柴,恰好助了小九爷的威——解雨臣是商人,这种顶好的收益,既然送上门,就没理由放掉。
第五十六章
“我操!谁让你们自己加戏了?!”黑瞎子听着电话那头伙计的汇报欲哭无泪,“你们演砸了知道吗?这么夸张,人家全明白了!”
“不会吧,我们看解当家没什么反应,您放心……”
“还想要什么反应?我警告你们老实点啊,别再拿自己那破脑子跟解雨臣斗智斗勇了听见没有!”
伙计无比费解:“黑爷,说实话我们想好几天了,咱为什么不能让解当家发现呢?这不是为他好吗?”
黑瞎子随便敷衍了几句,仔细嘱咐了半天,挂掉电话,满心悲凉:一群傻X打着他的名号丢人现眼,小孩八成要笑话死他了。
算了,往好处想想,大方向基本没偏,效果应该也不错——这主意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做到这样就算过得去了。
早在快出斗的时候,黑瞎子就察觉到小孩咳得厉害,当着他的面总在忍,也没显得怎样。当时顾不得多想,以为是着了寒的缘故。等到了地面上,解家的小伙计一闹,他才意识到那是被烟伤了嗓子。
再一琢磨,便记起了解雨臣跟着二月红学戏的事,估摸着是嗓子娇贵……可道上也没传过解当家忌讳人抽烟的消息,啧。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却也没想得多严重。直到晚上收着消息要南下,想去和人道个别,站在了帐篷外头,闻得里面压也压不住的咳嗽声,方觉出歉疚。
小孩不闹不责怪,还按着伙计不让说,反而招人心疼。
解雨臣咳了一宿,黑瞎子就立在外边听了一宿。
两重心事,一帘相隔。
那小伙计喊着叫赔,黑瞎子心想,还能怎么办?赔呗。
问题是解家财大气粗,赔给仨瓜俩枣人家也瞧不上……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想好了:财物都没有意义,赔就赔个小孩需要用得上的,这个范围内,他能给得起的,唯有那一份江湖地位了——
当回梯子,让解当家踩着往上爬吧。
其实房租他都拖欠惯了,那么多年就没正经交过,纯粹是为了找个由头把解雨臣牵连上来——舍不得钱,帮不上解当家。
处的时间短,解当家又七窍玲珑,他不敢说真正了解,但脾性隐约摸索到一些:小孩就是看着冷情,心地比一般人更善。
他预计,圈内的情况,解当家必然有数,即便平时不刻意关注眼镜铺,一去替他交租,准能得着风声——黑瞎子特自豪,对自己的仇家超级有信心,断定他们足以吸引解雨臣掺和进来。
说来是场赌,他赌一向谨小慎微远离是非的解当家,是否愿意为了与他结交而破例支援:只要点头,这笔买卖小孩包赚不亏;若是不愿意,以后他也就不费心了。
归根结底,黑瞎子不过是提供了选择,拿不拿得到好处,全在解雨臣作为。
他一路往南赶,匆匆给铺子里的伙计发了信,通知他们:如果解家派人来解围,就赶紧示弱帮解当家造势。
不料算差了两点:第一,小孩比他想象的仗义,居然肯将解家搭上,额外添钱把铺子拢到了自己羽翼下护着;第二,自己家伙计太他妈闲,搞起事情比他还兴奋,一下就玩大了。
原本计划默默做推手,小有成效即可;眼下可好,解雨臣和自己家伙计都开足了马力,分分钟将结果顶到了巅峰。
行吧行吧,事已至此,他也认了,损失他全兜,小孩能站稳脚缓口气就值了。
第五十七章
眼镜铺的伙计太能折腾,解家这边的当家又发了话:不准冲突,不准结怨,不准为难……什么也不准。
日子没法过了。
要论起解家的伙计,自然都是好手,能文能武能策谋,偏偏不许对抗,只得硬挨着一再退让——全是平时仗才仗势傲惯了的,哪受得了这种忍法?
外面憋得惨,就每天一个个排着队的回解家找当家诉苦,换了几拨人还是一样,伙计难不难受是一回事,长此以往,当家也受不了啊!
解雨臣打发了今天的最后一个伙计,瞅着桌上一摞摞积压的文件,快愁死了。
和伙计谈话很耽误时间,随便谈几个半天就没了,暂时的安抚治标不治本,问题依然没法解决,手头的事却越存越多。
抬眼望去,四处堆满了合同、报表、项目资料……除了纸还是纸,密密实实的几乎把他包了起来:刚才那个伙计,他压根没瞧见,视频画面强行被高高的纸墙隔成了音频传声。
想来难以理解:黑瞎子的几个伙计而已,居然就搞得鸡犬不宁的?
解雨臣觉得这样不行,他得亲自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抓紧处理妥当,才好腾出功夫办自己的事。
当天晚上,他就走了趟眼镜铺,一下车确实看到几个人端着口琴坐在门口,二泉映月倒是还没吹,见他来了皆神情一怔。
解雨臣站到近前笑了笑,简单介绍了自己,客气道:“我跟黑爷有些交情,听说近来铺子不太平,帮着看看。”
几个人傻呆呆的点头。
“我想进去坐会儿,方便吗?”
有一个人的口琴没拿稳,掉在地上砸出了脆响,其余的伙计仿佛如梦初醒,跳起来就一窝蜂似的往后堂跑。
“……”解雨臣回头瞧了眼自家的伙计,指着跑远的人影问,“他们胆那么小?你们不是说没吓唬过吗?”
“真没有啊,我们都是照着当家您的吩咐做的,绝对没欺负他们……”
解雨臣皱着眉等了半晌,黑瞎子的伙计还是没出来,他犹豫了下,举步踏进了铺子。
另一头,一伙人挤在后院的杂物间里,玩命的给黑瞎子发短信:
【黑爷!!!解当家来了!!!】
【他说要在咱铺子里坐会儿!!!】
【怎么办???计划是不是被他看穿了???】
【他会不会一生气就带人把我们咔嚓了???】
【最近道上还爆出了好多别的消息:大概是说解当家以前就特别狠戾,杀人如麻,一下雨就要搞得血流漂杆,】
伙计字还没打完,忽然感觉不对劲,一转头,就瞥见解雨臣倚在门口,逆着光辨不清神色,漫不经心的邀请了一句:“出来聊聊?”
阴沉的天际闷雷滚滚,随即便有豆大的雨滴掉落下来。
伙计们惊恐地瞪大眼睛,齐刷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第五十八章
自从那一次以后,眼镜铺的伙计就蔫了。
他们联系不上自己家的爷,又因为有言在先,要帮着解当家立威,所以对解雨臣有所忌惮,连带着也不敢再跟解家的伙计闹腾了。
解家人一开始还惯性般小心翼翼了一阵,逐渐发觉了真相,胆子便越来越大——大概前些天被压制得太狠,性子一撒开就收不住了,找准机会使劲捉弄人家。
铺子里的伙计终于感受到被“自己传的谣言”包围统治的恐惧,地盘好似真易了主,他们待在自己店中,内心总是涌出寄人篱下的悲凉。
如果说最初吹《二泉映月》顶多能模仿出调子,那么当下再吹,就是情由心生,丰沛不绝,凄婉哀伤之意堪比原作了。
黑瞎子不回复,他们就得不到下一步指示;摸不清黑瞎子的态度,即使解家伙计各种蛮横,仍不好冒然翻脸——生怕得罪了解家,又惹自己家的爷不痛快。
日子不好过,逼得人急中生智。
这批人也不是傻的,瞅了两回脸色:发现解当家在的时候,解家伙计们就规矩;解当家一走,解家伙计们就作妖,很快便明白当家本人没有为难的意思,于是绞尽脑汁,隔三差五就变着法的找人过来。
解雨臣倒无所谓,不嫌麻烦,去了几趟还挺舒心:
眼镜铺这个地方,与解家老宅不同;人少,单纯。几个小伙计都是一心一意地跟着黑瞎子,没有乱七八糟、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相处起来要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