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我不是。
她在心里喊。
我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对我,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闯入生命里的人。
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纯纯粹粹的你。
“所以以上这些,都是基于我是罗天晴的基础上,对吧?”
“当你不知道我是我时,没有喜欢过我的,对吧?”
许煦努力地仰起头,平静地看着对面人,她的眼睛明亮如斯,却透着几分水雾,看得丛晓磊无处躲闪。
许煦不是何翘楚那样爱装糊涂的女孩,她过分的自我保护机制,此时此刻让她看起来,理智又冷漠。
当我不知道你是你,有没有喜欢过你?丛晓磊眸子清冷,心里泛起一阵秋意。
许煦,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真的从未被许煦接纳到心里,他一直在心里想,许煦从小被寄养在舅舅家,虽然大家都对她很好,但是这种类似“寄人篱下”的心情,在漫长的时间里让她格外乖巧。
即使在许煦的全世界都需要她懂事,他希望当许煦面对自己是坦诚的无所防备的,他愿意接纳她所有的任性。
可是没有。
是习惯了防备的许煦,是习惯了讨好的许煦,是习惯了得到一丝甜头生怕会收回的许煦,于是若有若无,似远还近,她始终守着自己心里的孤岛。
他以为,他们吵过架拥过抱,在寂静的手术室里像一对老夫妻一样刮过胡子,他们就已经是最亲密的人。
可是没有。
她像一个茕茕孑立的旅者,趟过一路的沙河,抱紧自己的行囊。
丛晓磊有点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不可爱的纠缠的许煦,沉寂几秒,像是终于狠下了心,报复性地回答,“是。”
确实如此不是么?
“如果你非要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割裂,那我可以坦白,在我们还只是医患关系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喜欢过你。”
“我是一个医生,不是情圣,不会救一人爱一人。”
如果不是命运的手在那个雨夜扭转,我们也会迷失错开在这个城市,一如过去错过的十四年。
沉默是煎熬。
“我今天是推了很多事情出来的,如果不选照片的话,我先回去写论文了。”
丛晓磊还没说完,许煦赶忙接上,“嗯,你回去吧,忙你的正事要紧。”
她说的有些急切,丛晓磊却更烦躁,连带着起身拽得凳子都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他希望她赌一次气或者撒个娇,“说好了一起选照片你怎么走了啊!”
那他一定借故留下来。
可是没有。
吧台调咖啡的小妹百无聊赖地望过来,见多不怪,新婚前闹掰的,有的是。
许煦无暇去关心是否有人留意到这边,她忍住不去看他离开,像一道静止的雕塑,在秋风中凝滞。
越冷静,越难过。
待余光里再也没有丛晓磊的身影,眼泪终于肆意流下。
他们不是没有闹过别扭,却从没有这么空洞的流失感,像眼看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滑落,却无能为力。
也许是她终于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明明白白确认,在她不知道丛医生是丛晓磊时,她就那样在心里淡淡的记挂着他,甚至喜欢上他,海底捞为她解围的那一刻,他杀过来的气息,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大侠。
他只是看不下去的出手探牙,却从那一刻握住了她的心。
她没有告诉他,她也多么希望自己还会牙疼,就有理由去找他。
她有多么庆幸,那段少不更事的经历,却换回来一个从天而降的竹马,他温柔博学,乐观阳光,眼里心里只她一个。
只是,这份幸福越顺畅,她越觉得是自己从罗天晴那个小女孩那里偷来的。
在不知道你是她之前,丛医生又怎么会喜欢一个这样平凡的自己呢?总有一天,他对童年的滤镜会耗光,会陷入感情的倦怠期,那时他再看自己,应该会觉得平庸无奇吧。
到那时再被礼貌地推开,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及时止损吧,你总是不配拥有过于幸福的幸福。
许煦觉得自己把眼泪流到了四肢百骸。
晚上,社团活动日。
到了大三,如果没有在社团混到一官半职,很少有人会继续来参加活动,但是许煦喜欢刻石头,便拿了刻刀窝在角落里自我消遣。
社长马玏在讲台上给新加入的成员们放PPT,讲述鹊华印社的光辉过往。
一片阴影投过来,许煦撇头,白深。
还真是一本正经来参加社团活动。
“你男朋友?”白深看着她印石上的名字,问道。
许煦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白深锲而不舍,“刻印章,很浪漫。”
真是,没话找话,许煦无奈,把桌子上闲置的印石和刻刀向他面前一推,“你也可以拥有这份浪漫,给扬姐也刻一个吧。”
她本意是想来个措手不及,看他被识破是否有几分尴尬。
岂料白深完全没有,他懒洋洋一推,“不刻,她名字笔画太多了,费劲。”
许煦被这份直爽的坦诚楞在原地。
“你和扬姐在一起了?”她嗓子有几分喑哑,但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欲望。
白深闻言心情很好,“你也觉得我们很般配?”
许煦摇头,“我可没说。”
“你是会有一点别扭啦,毕竟学弟变姐夫,怎么也是涨了点辈分。”白深把刻刀像转笔一样在指间勾转。
神他妈的姐夫……许煦恨不得拿起印章在他身上盖上钢戳,送到清晨的早市,刚要反驳,社长马玏走过来,拍桌子道,“刻刀是危险物品,不能转。”
白深手顿住,转过头微笑。
马玏仿佛国家一级川剧变脸师傅,“哟,深哥,您请继续。”说罢身子一旋继续去指导别的成员。
许煦嘴角抽动,“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白深嘴角也不自觉抽动起来,面上透露出几分调色盘难言的尴尬。
第50章 岁月童话
过了几天,当一组喜感的表情包传遍校园论坛时,许煦终于知道白深和马玏的猫腻。
敢情不是马玏纵容白深,而是白深落下了把柄啊。
“废话,你马子什么时候会受制于人,”马玏手指在键盘翻飞,不停给白深做着表情包。
事情还要从团委的社团宣传片说起,每年秋天,团委都会挑选学校的十大主力社团拍摄一部视频宣传片,用于展示校园风貌,传播校园文化,印社篆刻这种社团呢,虽然很有文化底蕴,但是放在片子里,和什么无人机社团吉他社团街舞社团一比,实在是过于沉闷,往年也总是沦为群像中的背景板。
而今年,不一样了,今年学校改了思路要十大社团共唱一首歌,每个社团出个代表,都有固定的展示部分,马玏当即就和白深交换了条件,把他报了上去。
但篆刻着实不是一项炫酷的视觉表现艺术,马玏每次看到MV里白深假模假样地边刻石头边唱歌,就会有一种天桥艺人贴膜卖唱的心酸。
“被迫营业‘’合适吧?”马玏说罢便又做了一张表情包。
许煦看着她兴奋的小模样,“你确定白深不会拿篮球把你的头打爆?”
“他现在需要笼络我呢,给他十个胆子。”
“笼络你干嘛?”
“没听说谈恋爱要把女朋友的闺蜜都打点好。”
“我没和他谈啊……”
“我晓得,他不是和你领导谈么,他听我吩咐,我给你吹吹枕边风,你再给你领导吹吹,完美。”
许煦半张着嘴,半晌,故作夸张鼓掌,“白深这线放得未免太长了。”
“别夸他,夸我,爱孩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们鹊华印草看上的妞,社长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拿下!你,作为社长身后的女人,要支持!”
见许煦没有反应,马社长不满,“表个态!”
“誓为印草的爱情前赴后继!”许煦说得义正言辞又口是心非,扬姐和白深,这可能么……
李聃扬又开始新一轮的in house时光,一整天一整天耗在遇荐和客户打磨方案,为了维护合作关系,双十一项目最终还是拆分了一些稿件撰写传播的工作给到了澄宣这边,量不是很大,许煦和林秋铭一起写,砚卿把关。
组里来了新人分担工作,许煦作为实习生也轻松自由了许多,稿子写完,约摸着没事了,砚卿便让她回学校,不必在这耗费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