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瓷看着他,心里徒然伸出一股不舍来,可她也知,谢景瑜的公务要紧。她将人送到院门口,那儿已经有一辆马车停着,显然是等候多时。
谢景瑜给她拨了一下发丝,却被陈青瓷握住了手,“殿下,今夜可会回来?”
谢景瑜笑着点点头,“嗯,会回来,年年可要等着我用膳。”
陈青瓷嗯了一声,这才目送着他上了马车离去。
“娘娘回去吧,外头风大。”琉璃看她还在盯着马车瞧,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陈青瓷这才点点头,随着她一路进屋。
谢景瑜坐在马车上,阖眼休息。斯羽坐在一旁,点上了一炉安神的熏香,主子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又忙了大半天,还陪着娘娘下了一中午的棋,这会子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会儿了,点上安然的香。
“你可问过,她这几日为何瘦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景瑜才出声问道。
斯羽忙回:“奴才问过琉璃,娘娘这几日饭量骤减,加上又来了小日子,是清减了些。”
他边回着边看着谢景瑜的脸色,“奴才瞧娘娘也长高了些,想来还有个原因是在长身体。”
谢景瑜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让韩大人去给她把平安脉。”太医院中,韩大人是他自小便熟悉的。
斯羽记下了,见主子情绪不高,暗自揣测,又加上了一句,“想来娘娘这几日思念殿下,茶饭不思罢。”这话他说出口后,自己都信了几分,今日娘娘跑出来迎殿下之事,连殿下都出乎意料,
谢景瑜嘴角勾了勾,小姑娘思念他吗?今日小姑娘奔他而来的那一刻、手抚上他眉间的那一刻、离别时问他今夜是否归家的那一刻,定是带着思念的。可是,还不够,与他想要的,远远不够。
马车中又恢复了安静,斯羽见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便安静的待在一旁不出声了。这几日,主子可比他累,他有时候还能阖眼休息一两个时辰,可是主子不行。此事牵扯甚广,主子对这件事也很认真,连轴转着,已经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主子还说娘娘瘦了,明明他自己才是清减了大半。
待到了大理寺门口,谢景瑜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带着清冷,不见一丝疲惫。他等斯羽撩开车帘,躬身下去。他一路朝里走着,浑身温和气势一一敛去,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含光院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陈青瓷脸上却带着笑,不比往日的沉默了。琉璃坐在一旁同春云一起裁剪着衣裳,彩云去了吴嬷嬷处,与吴嬷嬷一起对着账本。陈青瓷闲来无事,拉着晓莲要教她下棋。
晓莲乖觉,又早受了谢景瑜提点,让她陪着陈青瓷玩闹,这几日陈青瓷心情低落,晓莲算是最着急上火的。虽说她看着棋子就头晕,这会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一步一步按着陈青瓷教她的下着棋。
“娘娘中午的时候与殿下对弈,可是娘娘赢了?”晓莲与她说话自在惯了,这话问出来,陈青瓷也不恼。
陈青瓷撑着下巴,笑了笑,带上了些活泼,“自是我赢了。”
“娘娘真厉害!”晓莲毫不犹豫地夸赞起来,“奴婢听说殿下自小习棋呢,连国师都夸过殿下天资过人呢,娘娘能赢了殿下,定是娘娘比殿下还聪明。”
这话真是睁着眼睛瞎夸,琉璃听见此话,差些没被针戳了手,只好笑的看着那边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缝制新衣。
陈青瓷抿着嘴直笑,中午不过两目棋赢了殿下,若不是殿下让了她,她也不可能赢的。她想到这里,倒是想着下次定要告诉殿下,可不能让着她了,棋艺若是一直谦让着,是不会进步的。
晓莲还在用着各种词语夸着,恨不得将娘娘夸成天仙下凡。陈青瓷越听越不好意思,任凭谁受这般夸赞,都是会羞红脸的。“好了,你再闹,我就不教你下棋了。”
晓莲便住了嘴,安安静静地学了起来。她很是尊敬会学问的女子,一开始见着陈青瓷的时候,不过比她大上四岁,她还以为陈青瓷也不会什么呢。
毕竟陈青瓷也从未像宫里头其他娘娘一般,偶尔开个茶会请人来作画,吟诗作赋。可她见过陈青瓷写字甚是好看,一瞧便是认真练过的,有时看的书也是她没瞧过的,如今竟连棋艺都能胜过自小被国师夸赞的殿下,这得多厉害啊。
晓莲看着陈青瓷得时候,眼中的崇拜都快化作星星一般直往外冒了。
这样的氛围一直延续到谢景瑜差宫人回来回话。
“大理寺事忙,秦少卿又将殿下留住了,娘娘,殿下今日不得晚归。”宫人回了话,陈青瓷刚刚眼角还带着的笑意霎时就没了。
可她还是说了:“殿下在那儿吃的可好?你不若多留会儿,我让御膳房做些膳食你带回去给殿下用。”
宫人答了一声是,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提上了满满的食盒,这才坐上回大理寺的马车。
陈青瓷吃过饭惯是要散散步消食的,今晚她身旁只跟着琉璃和晓莲,三个人绕着挂着灯的廊下慢慢走着。说来这个小院子虽不大,可是景色却是不错的,看得出当年布置这里的人是用了心的。
晓莲见她沉默不语,便清了清嗓子说着凑趣儿的话,“娘娘日日逛着这小院子,可是大有来历的。我说出来,娘娘肯定会觉得好奇。”
“哦?”陈青瓷被她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琉璃警告的看了一眼晓莲,见她也看过来微微点头,便放任她说着,“皇子所里头,虽说咱们含光院不算最大的院落,可是咱们院子风水极好。圣人从前还是皇子时,便是住在这个院子里头的。”
晓莲压低了声音,“后来,不知哪一日,含光院紫霞漫天,笼罩了整个院子,旁人都说圣人是真龙天子,这是吉兆,有龙气护体呢。”
这便是奇闻了,陈青瓷听到这里这般想着。
“说来也怪,圣人本不是先太后的儿子,她也有亲子,后来出了天花就没了,便将圣人记在了她的名下,充作嫡子,最后果真成了皇帝。”
晓莲说到此处,脸上带出了神秘来,“当年,孝昭皇后入主中宫,也曾诞下两个皇子,圣人疼爱长子,皇长子一出生便被封了太子之位,可惜夭折了。二皇子也是如此,几岁时便没了。孝昭皇后痛失两子,日日神伤,这样过了好几年。不知为何有一日,孝昭皇后同圣人竟来了含光院,第二日,太医给孝昭皇后把脉,查出了喜脉呢。”
陈青瓷心中一动,“那便是咱们殿下了?”
晓莲见她可算有了兴趣,忙说:“自然,孝昭皇后就咱们殿下一个儿子,自有了殿下,孝昭皇后才一日一日有了笑脸。”
“直到八年过后,孝昭皇后又怀上了孩子,便是四公主。怀胎八月,有日不知出了何事,竟难产了。咱们殿下在产房外头足足守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早晨,四公主是出生了,可是孝昭皇后却因为难产大出血,里头慌乱失措,殿下不顾规矩冲了进去,见了孝昭皇后最后一面。”
晓莲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殿下的身子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不好的,时常生病。后来殿下该搬到皇子所来住,圣人便赐了含光院给咱们殿下住着,这里头的花草树木和小亭子皆是圣人命人特意修建的。”
“娘娘,露重了,咱们回屋罢。”琉璃打断了还想接着说话的晓莲,这孩子说着说着就忘乎所以了。
晓莲自知失言,忙闭嘴。
陈青瓷躺在床上的时候,叹着气,殿下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还瞧见了母亲在他眼前逝世的模样,肯定会忧思过度的,神伤则体病,殿下一定极其思念母亲。
她脑海之中皆是谢景瑜的模样,想了许久才将将睡着。
到了第二日,不等谢景瑜派人前来传话,她直接唤了人前去大理寺问候。
“娘娘差奴才来给殿下送早点。”
“娘娘差奴才来给殿下送午膳。”
“娘娘差奴才来给殿下送晚膳。”
一整日皆连三顿膳食皆是宫中送来,大理寺内便传遍了慎王妃十分体贴慎王,连膳食都要亲自送来的话。
当然还有人说:“慎王妃实在不懂规矩,这男人上差的地方,岂是妇人可伸手的?”
好听的,难听的话都传到了谢景瑜的耳朵里。此时他刚审完了一人,整理好卷宗。正坐在他的小院中用着他家小姑娘差人送来的晚膳,听着斯羽将大理寺同僚的话转述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