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之拉过他的手,低头重新用手绢帮她擦拭着:“江州。”

一阵风起,池塘内荷叶轻摇,淡雅的香气随之而来。而萧远之的声音,便如同这夏日的荷叶清香,虽没有月季木樨的浓郁香气般沁人心脾,但只这淡淡的荷叶清香,在这炎热的夏日,依旧能给人安宁。

“那下次你打算去哪?带上我好不好?我也想出去看看大千世界。”

“语冰想去哪?”萧远之抬头含笑问她。

语冰很是兴奋:“我想去关外。”

夏文清闻言倒是有些奇怪了,问道:“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去关外了?”

“今天我们租的那个马车,马夫是关外人,他跟我们讲了一路上他们的家乡。说是他家乡是那种很大气很辽阔的美。田地一眼望不到边,大片的杏花林,还有太阳下山的时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苍凉的让人心碎。我还没见过那样的呢,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出去走过。远之哥哥,下次你要去那可一定要带上我啊。”

夏文清对此的评价是:“说风就是雨。等你真去了,我保证你会受不了,过不了三天就会哭着喊着要回来了。”

语冰对他怒目而视。

萧远之却只是笑了笑:“好。下次我要去了就带上你。”

其实萧远之也没有去过关外,可是如果语冰真的要去,别说关外,天涯海角他都会陪着。

语冰大喜:“还是远之哥哥对我最好。”

萧远之微笑,伸手又给她面前的碗里夹了块梨片。

一旁的夏文清眯着眼睛看了看西边。只见红日下沉,天边晚霞一片,映得池边杨柳池中荷叶都有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于是转身对尚在啃梨片的语冰说道:“语冰,我们该回去了,外公他们估计正在等我们吃饭呢。”

又起身对对面的萧远之拱了拱手:“远之兄,今日打扰了。我和语冰先回去,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夏文清和萧远之同岁,差的只是月份而已,故两人之间平时称呼上倒是这个文清兄过来那个远之兄过去的。

萧远之也忙起身对他拱了拱手:“文清兄客气了。”

语冰却是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哥,能不能再待会啊。这边荷花开的正好,我也是刚看见,我还没玩够呢。”

萧宅后院的这口池塘,原也只是和其他人家一般在其中种了些荷叶荷花,远远望去倒也不失为盛夏的一道风景。去年夏天,语冰随口对萧远之说道,要是能在池中间建个小亭子,檐角再挂上些铁马,那坐在亭子里面,想吃莲蓬了就随时可以摘,还有铁马叮叮当当的响声,那该多好。

不过她随口一说,但今年初萧远之却是真的叫工人来打造了这个亭子。语冰一见之下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日日的掰着指头算着夏天什么时候来,荷花什么时候开。

“荷花开的正好?是莲蓬长的正好吧。长在这池里,迟早都是你的,你先随我回去吃饭。要是往日里由得你在远之这玩到什么时候都成。可今天爹娘刚来,外公他们正高兴着呢,我们还是先回去。”

顿了一顿,又加了句:“一墙之隔,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萧远之在旁也是说道:“你先随文清兄回去吧。想来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语冰听得他如此说,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起身跟在他后面出了亭子。

萧远之站在亭中,背着手目送他兄妹二人离去。

夕阳余晖下,他的影子在亭中拉的很长。周边有荷叶,有荷花,池边还有杨柳。风起,衣袂飘扬,檐下铁马声音清脆。

有匪君子。

雄黄酒

三日后,端午佳节来临。

一大早,语冰难得的早起。起来推窗一见晴空万里,大是高兴。昨晚临睡之际忽然几片乌云遮顶,盖住了满天繁星,半夜之时更是有几道雷声响起,语冰心内甚是担心第二日会下雨,一夜都睡的不踏实。这时一见窗外阳光明媚,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屋外夏夫人已是叩门叫她起来。语冰忙答应了一声,整理好衣服就跑了出来。

吃过早饭,帮哥哥在门前挂好了艾草菖蒲后,语冰拍了拍手,正打算去水井旁提点水洗手时,她外婆张老夫人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朝她招手。到得跟前,只见石桌上放了个碗,碗内满满一碗水,色混,闻起来有辛味。语冰脸色一变,忙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想了想又捂住了额头,后退几步。

张老夫人身后站立的丫鬟捂着嘴笑的身体抖啊抖的,张老夫人也是哭笑不得:“语冰,过来,又不是让你喝。给你额头上涂点就是了。”

由于捂着嘴,语冰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要。前些年你们骗我说这个好喝,甜的很,结果我一喝下去就难受。然后又跟我说不喝也行,那身上抹点就是了。可是每年抹了的地方都会痒,我今年不要抹这个雄黄酒。”

张老夫人正要开口说话时,语冰忽然放下手,对她说道:“啊,外婆,我想起来了,我和远之哥哥约好了要一起去看龙舟的,我先走了啊,你帮我跟爹娘他们说一声啊。”

结果,张老夫人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语冰就已经不见了。

张老夫人愣了半响,对着迎面走过来的女儿女婿直叹气:“唉,你说语冰这孩子。这都老大不小的姑娘家了,做起事来还是没个姑娘样子。冒冒失失的,倒跟个假小子似的,你们怎么也不管管。”

夏先生夏夫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张老爷洪钟般的声音已经响起:“有什么好管的。我倒瞧着语冰现在这样正好,难道非要说话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走路走的跟风吹似的就叫好?语冰这样,一看就知道聪明伶俐的,好的很,不用管了。”

夏先生夏夫人忙起身,待张老爷子坐定后,他们才落座。夏先生坐在张老爷身旁,侧身对他笑道:“岳父言之有理,我也瞧着语冰这样好。胜在自然,总比强行压制了她的天性好。”

而夏夫人却是有些埋怨夏先生:“好什么呀。语冰终归是个女孩儿家,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你看她现在这样,哪里像个女孩子。不要说女工刺绣,就连最基本的女孩儿的样都没有。你看我哥哥家那英儿,行动举止贤良淑静,这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样。语冰整天这样的,以后哪家少年敢要她。”

夏先生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对于夫人,他一向是爱护得紧,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夫人做主,夫人说什么,他大都是点头,就算不同意,那也不会直接说,而只是笑笑,然后接着阳奉阴违。等夫人发现了,再说几句好话,大凡这时候夏夫人也不是真的生气,说说就过。夏先生于是有恃无恐的很,屡屡犯戒。

可夏夫人这话张老爷子就不同意了:“谁说语冰没有人要。当年你跟语冰一般大的时候,比她现在还要没女孩儿样的多,你这不也是有人要了吗?一个萝卜一个坑,总有个坑在那等着。我看隔壁那萧家小子,早就在那等着了,哪还要你们在这瞎操什么心。”

正所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张老爷子这话一说完,众人反应各异。夏先生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管拈着须微笑。张老夫人是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夏夫人却是有些不敢置信:“远之?怎么可能?他可是跟文清同岁,比语冰大了九岁。他又没有家人的,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将语冰当做妹妹来看待。爹,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我看错了?你爹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这个地步。萧家那小子,这些年为了语冰可没少费心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也只有你这个做娘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倒是你那宝贝女儿傻的很,跟你这当娘的一个样,对人家倒可真是当哥哥来看待。不过现在语冰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也不是很明白,日子久了总会知道的。”

“岳父看的甚是明白。所以夫人你也就不用担心了,随语冰去吧。”夏先生在一旁劝说着。

夏夫人点头:“语冰将来要真是能和远之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了。那孩子,稳重的很,为人处世也大方,语冰交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张老夫人笑道:“这你就放心吧。只要语冰愿意啊,我瞧着准成。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放宽些心,当年我和你爹也没怎么操心你们,你们这现在不也是过的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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