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点头,泪如雨下,哽咽的声音:“好,好。回了维扬,我们就成亲。”
远方传来攻城的声音,身旁脚步匆匆,尘土飞扬,不断的有呼叫传来:“快走,领军的是昔日叶家军的孙将军。”
紧接着是城门大开的声音,呐喊的声音,马蹄的声音。尘土纷乱中,他挣扎着站起,慌忙的扶住,他转首一笑:“语冰,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亲了。”
然后,便是拦住了那支队伍,坚定的身影,站着,沉声的说着:“叶家军麾下林将军之子求见孙将军。”
说完这句,倒在她的怀中。但昏迷前的那一刻,分明唇角上扬。
在行军帐中,守了他几日几夜,那时,才了解三年前自己昏迷的那段时日里他该有多担心。眼见着黑色的药汁一碗碗的喝了下去,他却仍旧只是不醒。一遍遍的叫着他,不分昼夜的陪着他,所有的辛苦,所有的担心,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都是觉得值得的。
眼泪扑簌簌的而下,他却只是微微的笑着,轻轻的擦去眼泪:“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么。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哭了啊。”
狂乱的点头,紧紧的握着那双手,那一刻,终于不想再漂泊。
再然后,是一脸络腮胡须的孙将军进来了,盯着他们看。眼神中自是有疑惑。
扶着他半靠在床头,心中亦自有困惑。记得昏迷前的那时,他明明说的是叶家军麾下林将军之子。何时,他又成了林将军之子。
“你是谁?”对面的那个孙将军首先发问。
而他只是抚着胸口,那刀伤所在的地方,微微的笑着:“孙叔叔,当年在叶将军寿宴上我曾见过你。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远之?”
孙将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是远之?”
含笑的回答:“是。”
孙将军显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走过来,伸出手就想拍他的肩膀,但碍于他有伤在身,又生生的缩回了那只手,只是脸色欣喜,不停的搓着双手:“你竟然是远之?当年你才那么高,可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林大哥要是地下有知,那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而远之哥哥只是一直含笑的看着他。
“好孩子,好孩子。”孙将军的眼里竟慢慢的有了湿意:“这些年,苦了你了。”
“孙叔叔,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都好了么?”
孙将军不停的点头:“对,对。”
又望到他身旁的自己,问他:“这位姑娘是?”
“这是拙荆。”
尚且记得听到他当时那温和的声音,看到他那温柔而笑的表情,自己的一颗心竟是砰然而跳,慌忙的低下了头,晕红双颊。但心中,实是满满的欣喜。
次日,孙将军满是欣喜的过来说着叶将军之子明日就要过来,到时正好给他引荐时,远之哥哥的神情却是略变了变。
“孙叔叔,你可还记得外公为何给我取名为远之么?”
孙将军欣喜的表情有了变化:“你,当真不愿?”
“孙叔叔,当年家父入了仕途,外公心中一直多有芥蒂。自我出生后外公给我取名远之,自是希望我远离那是非之所。而远之从生下来后,倒是有大半时间是跟着外公的,叶将军之事后,远之更是一直跟随着外公。而今,远之跟随外公而姓,自是有责任要承担起萧家现今的所有生意。孙叔叔,恕远之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可远之,你父亲他当年……”孙将军显然是想再劝说劝说。
截住了他的话,依旧是淡淡的言语:“孙叔叔,您的心意我明白。只是远之心意已决,还望您成全。这样吧,当年叶将军之事我也清楚。现今起兵,每日耗费巨大,远之这些年来接管外公各处生意,手头尚有剩余,不如拿出这部分剩余来买些粮草军马,孙叔叔,您意下如何?”
次日的清晨,晨曦薄雾中,缓缓行驶的马车中,他半靠在自己的身上,嘴角噙着笑,问着:“可还记得那日你答应的事?”
而当时自己却只是红了脸,硬给他灌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板着脸说着:“什么话?我忘了。喝药,这么着急的就要走做什么,也不等伤好了再走。”
而那时,一向谦文有礼的他却是笑的戏谑:“遵命,娘子。”
即便是现今想起那时他的神情来,语冰依旧会觉得脸红的发烫。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可现今,却连他的生死都不知。
远之哥哥啊,等着我,无论是生是死,我这次总不会再让你等着。
真相(一)
又一日的清晨,语冰依旧静静的坐在殿中,望着窗外。屋外却忽然有了声音传来。她凝神听了起来,却是殿前侍女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另一个声音传来,像是气愤不已:“大胆,后宫还有皇后娘娘不能去的地方吗?你这下贱的奴婢,还不让开。”
“娘娘,实在是皇上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去。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要不然就是借给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阻拦您啊。”
啪的一声响起,语冰皱起了眉头。忙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两名侍女正跪在地上,其中一名侍女左边脸颊上面五个手指印很是清晰。而打人的那个,语冰细细一打量,一张瓜子脸,眉梢上挑,姿色一般。观其穿戴,应也是普通侍女。而她旁边站着的那位,却是容色秀丽之极。一身冰绡,裁剪得体,头上那凤钗映着朝阳流光溢彩,灿然生辉。
语冰想了起来,十年前,是她站在林尚轩的旁边,语笑嫣然的问着:“这位姑娘是?”
她是当年的迎夏郡主,现今的当朝皇后。
只是那时候她光彩照人,如夏日初荷,让她自惭形秽,而现在,却是如秋日的杨柳,虽然依旧美丽,但仿佛那叶落之日即将来临,再也没有了初春的朝气。
觉察到她眼中的探究之色越来越重,语冰忙行了礼:“民妇见过皇后娘娘。”
“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起。”不若十年前那温柔如水的声音,现在的这个声音,让语冰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
“你们两个,也起来吧。去外面守着,不用进来了。”淡淡的声音,吩咐的却是跪在旁边的两个侍女。
“是。”
然后便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然后,偌大的宫殿一片寂静。
“起来吧,不用老这么跪着。烟月,去扶夏小姐起来。”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转眼到了她的眼前,然后便有一双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烟月,扶夏小姐坐下。”还是淡淡的声音。
语冰依言坐下,开口说道:“娘娘,民妇夫家姓萧。”
迎夏闻言神色一滞,喃喃道:“你是提醒我应该叫你萧夫人,是吗?”忽而又笑了起来,有些失态:“我想,有人会很不愿意我这样称呼你的。”
语冰微微的皱起了眉。
身旁的烟月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小声的叫了声:“娘娘。”
恍然大悟般,她笑着说:“瞧我。正事都给忘了。”转头吩咐烟月:“拿出来。”
“是。”烟月将桌上的那个食盒打开,露出了一个青瓷碗。小心翼翼的拿出,搁在了语冰的面前。语冰看过去,碗内却不知是什么。
“这些日子,我听宫人说皇上将妹妹接进了宫,我老想着,什么时候来看看妹妹。这不,最近这秋干气躁的,容易上火,我就吩咐了厨房炖了碗莲子汤。妹妹将就着喝了吧,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烟月,将莲子汤拿给萧夫人。”
语冰心中疑惑,见拿着莲子汤的那双手也是轻轻的抖着,不由的抬头看了看烟月。只见她神色急切,眼中有一丝惊慌,但更多的却是坚定。再看看旁边的迎夏,虽是懒散的坐着,一副闲适的模样,但却是直直的盯着她和那碗莲子汤。
语冰心中疑惑更甚。但烟月直将那碗莲子汤递了过来,她虽心中疑惑,也只得接了过来。
“萧夫人,请吧。这可是娘娘的一片心意。”烟月在旁边催促着。
语冰端起了碗,忽然间就变了脸色。当下就端起了那碗,伸莲子汤出袍袖,遮住了半边脸,待到放下来时,那碗已经空了。
明显的听到一声舒气声,接着就听到烟月如释重负的声音:“娘娘,她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