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揪住巧娘的耳朵大推大搡。
巧娘实在忍不住,无声的哭了出来。
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帮她的,她只是一个女孩儿,爷爷奶奶不当她是一回事儿。堂弟堂妹更是只会看笑话,还会欺负她。
巧娘不敢哭出声,但是哭的一抽一抽的,刘氏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怒吼,“死去干活去!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巧娘趔趄了一下,但是还是跑到了水桶的方向。早起的第一件事是去给家里提今天一天的用水。要是提的不及时,又要被打骂。
一手拎着水桶,另一只手赶紧抹了一把泪。红着眼睛跑出去。
外头的人在窃窃私语,葛家每天早上都来这么一出,大伙儿虽然习惯,但是这种恶婆婆斗恶媳妇的戏码是百看不厌,所以每天早上巧娘哭着出去的时候迎接她的都是乡邻的叹息可怜之声。
听的巧娘更觉得委屈。
巧娘加快脚步,跑到水井边。
此时水井边还没人,巧娘忍不住放声大哭。
要是她的爹娘还在的话,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葛老二好赌,家里什么值钱的都拿去抵押了。本来葛老大分家之后还剩了三间院子,就是因为葛老二好赌,生生就把那三间院子给卖了。现在巧娘住的就是葛老二家的偏院。那个院子,本来是拿来放农具的。结果多加了张床,就变成了巧娘的闺房。
每天晚上时不时还有狼嚎,巧娘睡都睡不安稳。
葛老太和刘氏两个人都是好吃懒做的,家里什么活计都是巧娘在做。缝衣织袜、砍柴挑水、洗衣做饭,一整天巧娘就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还要时不时被弟妹们欺负,要是在饭桌上多吃了一口饭,婶娘的筷子就会狠狠的打在头顶。
越想越觉得委屈,又忍不住落了泪,就着井水赶紧洗了一把脸,还要快点回去才行。不然婶娘早上没吃到饭又要开始骂人了。
昨夜叔叔一夜未归,想必又是去赌坊里赌钱了。
家里向来贫困,叔叔每回一进赌坊,输了钱回来的时候便会和婶婶大吵一架。到时候婶婶的脾气没处发又要发到自己的身上。
想到发脾气的婶婶,巧娘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巧娘居住的镇子叫做落阳镇,落阳镇是西陲县下的一个小镇子,镇子不大,从头到尾不过一条街,但是镇子里各色场所一应俱全。许是地处交界,所以商人来往的多,客栈、赌坊和妓院这三个地方虽不如县城里多,但也是有的。而且分门别类的有上中下三等。
据说最下等的赌坊都是给像叔叔这样子的庄户人家赌钱的。
数额不多,但是却也足够让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倾家荡产。
胡思乱想的时候,井里的水已经渐渐进入了桶里。
巧娘的力气本来不太大的,当父亲还在的时候,家里像拎水这样的活计都是父亲做的。父亲和母亲死后,她寄养在了叔叔家里。从此叔叔家本来需要婶婶做的重活一下子全都落在了巧娘的身上。
堂弟妹是指望不上的。
婶婶想让堂弟有出息,读书挣大钱,不会让他动手。堂妹更是听说要嫁进大户人家的,要是手粗了,那就不好了。
想到自己早早起来的时候弟弟妹妹还在屋子里睡觉,巧娘忍不住又滚下了两滴热泪。
☆、挨打
天大亮了,来井边提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伙儿排着队,拎着桶在窃窃私语。
“唉,你听说了吗?就在镇尾住着的葛老二……”
“哎哟,这么小一个姑娘哦……”
“怎么做人家二叔的啊?真是造孽了。”
“真可怜啊……你说可该怎么办啊?说的是真的吗……”
“我听说啊……”
巧娘再一次听到了人群中的闲话声。
每天早上都要经历这么一遭。这些妇人们每天闲来无事最大的乐趣就是见到巧娘的时候开始感慨她的可怜,可怜一个人,比无视一个人还更让人来得难受。
巧娘努力不让自己听见,这样的话永远也听不惯。听到只会让她更加伤心,每每落泪回去,又会迎来婶婶的另一场责骂。
指责她是个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日子过的好好的,还整天哭个没完没了。
摇摇脑袋,巧娘努力把她们的声音从耳旁甩开。
“这孩子也是真的惨啊,就这样被自家叔叔给卖了啊……”
耳朵捂得严实,巧娘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费劲地拎起了水,快步走回家。
看着巧娘走过身边,几个农妇互相看了一眼,纷纷住了嘴。
背着人说话,哪怕是被人听到那也是不要紧的,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说,她们还是不敢的。
巧娘心头委屈极了。
要是爹娘还在的话,这些人哪里会这么说话?
她也想好好的待在家里,她也想做家里的掌上明珠,可是爹娘都没有了,去哪里给人疼给人爱?
想着,眼里不由得又流出了泪水,巧娘吸吸鼻子,红着眼眶一步一颠的摇摇晃晃拎着水桶回家。
等她走远,一个农妇拉着另一个问:“哎,你刚才说的事情真的假的?”
另一个一拍她肥大的手掌夸张的说道:‘这还能有假?我家那口子早上才刚从赌坊里回来。说葛老二输急了眼,把他侄女给输给别人了。今天牙婆就要来领人了!’
听到这话,那女人挤眉弄眼的叹息,装作可怜巧娘的样子,“唉,你说说这,长得好看也是作孽啊。要是自家女儿那倒是无所谓,她这个死爹又死娘的,不知道给他葛老二卖了多大的价钱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葛老二昨晚输的可不少,要不是他侄女长得好看值钱,那条胳膊昨晚就被人给剁了!”
“那他家老爷子就这么同意了?那可是他亲孙女。”
胖女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个老头子你还不知道?”
“除了儿子孙子,哪个是值钱的?这一大家子人,你说他是会保儿子的手?还是会保孙女的命?”
“啧啧啧,那要是卖得进了,将来可不就是家附近的窑=子里就能见到吗?”说完另一个瘦一点的捂嘴笑了。
胖子女人见有人附和她,得意极了,“那可不?指不定将来他家里的男人逛窑子还能见到她呢!”
说完几个人相视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太阳出来了,黄土之上覆盖着一层金灿灿的光辉,浅浅的,亮亮的,柔和的色彩给人温暖和力量。但是此刻的巧娘只觉得心头凉了个透。
太阳已经出来了,水还没拎回家里,她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也不管水桶里的水到底洒出来多少,浸湿了鞋袜。
跑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小姑娘,眉眼细长,精细的很。
那是钱月娘。
钱月娘从小跟堂弟一起长大,听说以后是要嫁给堂弟二旺的。她家里人也把她养的精细。
巧娘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粗布褂子,袖子那里还短了好几寸,身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连裙子都没有,穿的是农家老妇女干活的时候才穿的粗布裤子,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此时钱月娘正看着她,那种眼神,比婶娘看她的眼神还要来的凌厉些,像是想要把她活活撕了似的。
巧娘打了个哆嗦,一想到将来月娘也是要嫁入葛家的,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
只希望等月娘嫁进来的时候,巧娘她已经出嫁了。
正好,堂弟从家里跑出来找月娘了。
大老远的就嚷嚷开了,“月娘,我来找你玩儿了。”
钱月娘冷冷的扫了一眼葛二旺,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抬腿就往回走。
葛二旺见钱月娘和平时不太一样,赶紧追上,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怎么回事啊?干嘛不理我啊今天?”
钱月娘没好气,“谁还愿意天天搭理你不成?哪有那么多空闲?”
说完一把把袖子从葛二旺手里扯出来,拍了拍被拉皱的衣袖,“再说了,我都这么大了,早就该避险了。哪儿能一直这么拉拉扯扯的!”
葛二旺嬉皮笑脸的,“你这不是说好了是我媳妇儿了吗?我和我未来媳妇儿拉拉扯扯的怕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又要去扯钱月娘的衣袖。
钱月娘发火了。
“放尊重点!谁说就要嫁进你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