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番外(10)

“可不是这理儿?缙夫人您瞧,她也诚心诚意悔过认错了……”

“唉,缙夫人您既是姐姐,便让着小的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两位不知内情的蔡国大臣夫人也跟着和稀泥。

卫令悦冷声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岁敏,”岁行云唤了岁十四闺名,“若我实在小气,喝不下你这求和茶,你待如何?”

“那我只能在此长跪不起,恳求姐姐宽恕了!”

岁行云笑笑,探手略掀了那白玉盏盖轻嗅。参茶清苦中混着若有似无的淡甜,近似半熟橘果与侧叶望月兰混合的气味。

她就知道,如此狗里狗气地当众做小伏低,没安好心。

在岁敏饱含期盼的泪眼注视下,岁行云又将茶盏原样盖好。

“你愿跪便跪,爱起不起。”

齐文周抠破头都不会想到岁行云对参茶里掺的“提线香”有多熟悉。她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第8章

“提线香”,顾名思义,中之者如提线木偶,言行皆受旁人指令摆布。

此物能在一定时限内掌控人的神智,于性命倒无大碍。饮下至多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其效用便会彻底发作;若中招者意志薄弱,则发作会更快些。

自发作起,它的效用将持续近半个时辰,期间就任你意志如铁也基本管不住手脚、藏不住话。

最最难缠之处在于,待半个时辰的效用过去,当事者不会清楚记得自己究竟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想补救都不知该从何谈起。

这“提线香”遇热水溶而无色,又因其主调为花果淡香,混入参茶中便成了浑然天成的花果参饮,若饮者对此物一无所知,断不会想到要有所防备,寻常人极易中招。

可巧的是,岁行云偏就不是个“寻常人”。

她上辈子身在戍守国门的精锐之师,常年隔山对峙的那宿敌异国吐谷契,祖传擅使各类诡药制敌,这“提线香”最初就是对方的杀手锏。所以,她对混蛋玩意儿的气味可太熟悉了。

她料到岁敏绝不会忽然转性悔悟,再加上先前齐文周才闹过那么一出,便警醒着心眼,本也没指望这盏茶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当盅盖一揭开,让人熟悉又暴躁的气味扑鼻而来,她险些没忍住当场翻白眼的冲动。

这诡谲而混蛋的玩意儿,竟历经两千多年传承而配方未大改,说来倒是后人不思进取了。

*****

既知这茶喝不得,岁行云自就清楚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从前几日卓氏验喜时的问话,到方才齐文周试图对她“动之以情”,再到此刻岁敏做小伏低奉上掺了“提线香”的求和茶,想必都是为了那苴国匠人的事。

这事若被证实,不但李恪昭本人要有天大的麻烦,卓啸也多了个说服蔡国朝堂撕盟攻缙的关键筹码。

眼下岁敏跪在地上进退不得,看似岁行云占上风,实则她也同样被架在火上的,只能硬着头皮与岁敏僵持在这棚内,暂时寸步难行。

毕竟如今她无力自保,这里至少还有卫令悦、薛公子夫人及三位蔡国大臣夫人在,卓氏与岁敏不至于胆大到当着这些人的面灌她喝那盏茶。

若作死跑出去寻李恪昭,天知道锦棚之外哪些是卓氏的人。

岁行云告诫自己务必沉住气,最好是能撑到三局棋结束,随众人一起退出演武场再与李恪昭汇合。

良久的沉默相持后,到底还是岁敏先稳不住,抬起泪涟涟的面庞,泣不成声地哭喊:“当初是我莽撞,让姐姐受了委屈。如今十四已深彻悔过,今日当真是诚心来求和的!”

“哦,行吧。我不渴,喝茶倒不必,”岁行云咧嘴扯出个灿烂的笑,“咱们就一笑泯恩仇吧?”

她不按路数来,岁敏仿佛被打了一闷棍,泪眼懵然,张口结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姐姐果真恨我入骨,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

“我原谅啊,只是眼下不想喝茶而已。”

岁行云并不擅长这种说不出滋味的无聊拉锯,可她眼下也没想出别的法子,只能虚与委蛇地同她耗着。

“若姐姐实在不想喝我这茶,十四也不能勉强,”岁敏强软声软气退了一步,“那可否请姐姐随我出去,咱们姐妹俩寻个僻静处单独谈谈?”

她本就生得娇柔可人,此刻这副低到尘埃的模样很易博得旁人心软同情。

可惜岁行云不吃她这套:“就在这儿谈吧。”

招招不灵、接连碰壁,岁敏急得回头看向卓氏。

在旁侧沉默杵了半晌的卓氏轻咳两声,避开了岁敏的目光。

默了默后,卓氏再度以貌似中立的态度和蔼帮腔:“缙夫人还是去吧。到底是你姐妹间的私事,当着各位夫人的面说,恐怕也不合适。若您从前着实受过天大委屈,今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来,也好了一桩心结,这不是挺好么?”

锦棚中那几位夫人也跟着劝。

“纵使出嫁前确有过节,可两个都小姑娘家家的,又是族亲姐妹,总不至于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血海深仇。事情说开就皆大欢喜呀。”

“可不就是?瞧瞧齐夫人可怜见的,额头都磕肿了。”

卫令悦克制隐怒:“诸位夫人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儿来这么急公好义?”

她虽有心帮着岁行云,奈何自己也同样只是个尴尬的质子夫人,不好太得罪人。

除卫令悦稍稍帮着岁行云还嘴这句外,场面竟成一面倒,棚内的几位夫人明显站在岁敏那头。

这也是齐文周特地让卓氏安排这时让岁敏挑进来,当着几位夫人的面做小伏低向岁行云下跪磕头的原因。

在他的预判中,岁十三弱质纤纤又柔善可欺,如今做了李恪昭这位异国质子的夫人,自会更加谨言慎行,也就该更好拿捏。

面对一群不知情者的说和劝谏,她再含恨气恼,按理在面上也会稍作让步,即算不肯当场喝那杯茶,至少也会硬着头皮跟着岁敏出去。

要说他也算有几分头脑,这法子没用错,只可惜岁行云不是原主。

任众人说破嘴皮,岁行云也丝毫不为所动。

这下连卓氏都急了:“齐夫人来前已将来求和之事禀过王后,缙公子夫人如此固执,莫不是有对王后不敬之心?”

这帽子扣得够大,对一位理当处处谨小慎微的质子夫人来说可谓泰山压顶,总该成事了吧?

她觉局面已尽在掌握,便以眼神示意岁敏。

岁敏一骨碌站起身,从宫女手中接了茶盏就往岁行云手中强塞,嘴里还要做好人:“卓姑姑切莫误会!姐姐方才已声言有心谅解,绝无不敬王后之心,您瞧,这不是……”

半强着灌可还行?!岁行云暗暗磨牙,被迫接过茶盏时“手一滑”,茶水立刻沿着岁敏的衣裙蜿蜒滴答。

棚内众妇都被这忽然生变的局面惊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卫令悦都不安地瞪大了眼。

卓氏最先回过神,迅速抓到新的契机:“哎呀呀,缙夫人哟,您可闯了大祸!此乃王后钦赐!若惊动王后尊驾,莫说是您,便是缙公子也替您兜不住!还是快快随我……”

“是是是,我无心之过,该立即去王后面前请罪!”岁行云的灵活机变又岂会慢她半步?

她做手足无措状,可怜兮兮道:“请诸位夫人行行好,与我同去做个佐证吧……”

“缙夫人且安心,在场诸位自是全都要同去,”卫令悦旋即跟进,堵死了卓氏的后手招数,“质子夫人冲撞王后钦赐茶饮这样的事,便是咱们不去,王后也定会传召在场之人前去问询的。”

*****

事情非但闹到蔡王后跟前,连蔡王都被惊动,亲自带着李恪昭前来过问究竟。

面对蔡王与王后,卓氏自不敢造次,只言简意赅、稍有删减地秉明事情来龙去脉,不着痕迹地模糊了些许对她及岁敏不利的细节。

“先前的确有人来禀,说齐大人的夫人与缙公子夫人乃堂亲姐妹,出嫁前有些误会,今日想去当面与缙夫人奉茶告罪,本宫是传令允其自便,却未赐茶呀!”

王后蹙眉,疑惑的目光在座下众妇面上来回逡巡:“怎的姐妹俩和解未成,倒还像是更僵了?你俩好生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王后指名让岁氏姐妹二人说话,旁人自不能轻易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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