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模一样的脸,她要怎么找到小乞丐?
看得久了,太阳穴暗暗作疼,她紧跟在杜瑾溪后面,希望她能快些问到线索。
可又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找到小乞丐的可能性,没跟多久,她便离得杜瑾溪远一些,开始努力寻找符合小乞丐的特征的人。
路上,邱知桑蓦地遇见一个小女孩朝她的方向奔跑,“姐姐——”
邱知桑以为是她,声音急切又不满。
“小乞丐,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邱知桑声音渐弱,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与她擦身而过,邱知桑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小乞丐。
杜瑾溪见状想起她分不清人,不禁道:“邱姑娘,和我们一起找吧,你一个人……要怎么认出思虞的脸。”
“那样速度太慢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
邱知桑摇头拒绝,不去想多余的事:“我们分头,我会想起来的。”
肯定能想起来的。
一边想着,她的脑海中一边不断闪现小乞丐的模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楚,越是想看清,越是朦胧一片。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邱知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记起了小乞丐的模样。
但在下一个小女孩朝她的方向欢喜跑来时,她只顿了一下便走开。
邱知桑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过去,终于追到了城门外的一处小河边。
清澈的河水底下铺满了圆润可掬的圆石,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偶有一条细长的鱼苗游过,荡开一圈圈涟漪,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半蹲在河边,试探地捧起一手水,极快又从指缝掉落。
一颗颗砸进水波中。
邱知桑见到这一幕,心快跳到嗓子眼。
“小乞丐!”
小女孩的后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脚,双手绞着衣摆,似乎想要将手上的水擦干净,她低声问:“姐姐?”
“是我……”邱知桑忽觉脚下沉重,难以向前一步,“你别做傻事。”
她以为,小乞丐是因为娘亲的离世而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小乞丐摇摇头。
“姐姐……我快要死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花,声音都在颤抖。
快要死了……
不对,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说的好像只有这一个选择,明明她渡过这短暂的冲动,放弃寻死,今后定会活得好好的……
“小乞丐,你不会死的。”
邱知桑拧紧眉头道,只觉眼前有些发暗,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迟钝起来。
脚底下的细草迎着风簌簌作响,听到这句话,她缓缓绽开一抹笑,脸颊蔓延出一道泪痕,“嗯。”
小乞丐好久没笑过了。
她笑起来模样天真又可爱,仿佛永远掺不进半分阴霾。
邱知桑看见她笑,唇角忍不住随着她上扬。下一秒,笑容凝固在嘴边。
邱知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小乞丐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刺红了她的双眼,邱知桑眨了一下眼,整个世界忽地陷入一片恍惚的漩涡,浓烈的色彩融入她的视线,四处游走。
……
沉寂。
那是邱知桑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次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在严重脸盲的世界里,他们的脑袋里储存的人长相就只有一种,毫无特色,千篇一律,但每当她记住一个人的脸,那片黑色的剪影中就会点亮一张拥有专属名字的,现在邱知桑的空间里,多了一个名叫思虞的专属长相。
突然想到像这样的邱知桑,也许找人会更简单,因为她只要循着亮处就好了。
第37章 叁拾柒
邱知桑醒来后,周绾琰和杜瑾溪围在她床边,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妙,才知道自己竟在那种情况下直接昏倒了。
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大夫说约莫是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晕倒。
邱知桑没有精力再去追究自己为何晕倒,她寻找了一圈屋子,没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晦涩出声:“小乞丐呢?”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为她检查,叫她多作休息的杜瑾溪瞬间熄了声,眼珠滴溜溜地转去周绾琰那边,邱知桑也看过去,对上一双难掩沉痛的眸子,她心底一窒,顿时明白了。
周绾琰很自责,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瞒下思虞的病情。
他本不想在这时候说这件事,怕对邱知桑再次造成伤害,但对上她眼中深深的不解,还是忍不住坦白。
“邱姑娘,杜姑娘,这一切都是在下的错,在下其实一早看出思虞不太对,她……身染毒症,身子亏损的厉害……”
哪怕他再果断一些,也不会拖到这种局面。他一开始的想法是离开这座城,再想办法和邱知桑商量先将思虞送回他父母那里,慢慢调养着,将毒性压制。
却没想到,就在这前夕,思虞便撑不住了。
但这些近乎辩解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邱知桑低垂眼眸,目光在被子的花纹上徘徊,昏迷前眼底倒映的那片血红似乎还未消散,她恍惚间又想起那条小河,清澈干净,一尘不染。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去追究是谁的错,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邱知桑沉默片刻,又问了一遍:“小乞丐呢?”
“我们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周绾琰也对此十分疑惑,但却无从解释。
按理来说,邱知桑在那里找到了思虞,可他们到达时,只找到倒地不起的邱知桑,和一滩草丛上遗留的血迹。
邱知桑轻轻嗯了一声,躺下。
周绾琰见状,和杜瑾溪悄悄退出了房间。
——
小乞丐死后,一行人之间的氛围一直很沉重。
离开这座城的第二天,邱知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她从马车下来,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转脸对另外两人轻笑:“坐马车可真枯燥,但总比没有好,你们说对吧?”
杜瑾溪呐呐称是。
转脸问周绾琰,“邱姑娘这是怎么了?”
周绾琰眸色深沉,目光始终追随着好似彻底从小乞丐死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的邱知桑,她一路上制定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没有任何异样地继续赶路。
但还是出现了端倪。
周绾琰亲眼看着面前的人又忍不住跑去吐了一趟回来,按住邱知桑要往嘴里塞的食物,沉声道:“姑娘,别再勉强自己吃了。”
“勉强?”
邱知桑困惑地反问,撞上他不放心的眼神,恍然解释道:“坐不惯马车,胃口自然也比不上往常,大惊小怪。”话罢她不顾阻拦硬是吃进一口饭,不消一会儿,她又急急跑远。
杜瑾溪也看出不对劲,“周公子,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头啊!”
自从离开那座城,邱知桑吃什么吐什么,偏偏还表现得一副正常模样。
周绾琰揪紧了心,身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意外,大有向前世靠拢的趋势,他不能再掉以轻心,只好时刻盯着她以免出什么差错。
先前邱知桑无缘无故晕倒的事,大夫说是误食,他却隐隐有些预感,是那些杀手又动手了。
然而邱知桑不上心,他也无法。
天气渐凉转入深秋,泛黄的叶子在车轮的碾压下咔咔作响,两人好几次想问问邱知桑要去哪里,一看到她漫无目的的模样,只好先随着她走。
马车行驶了小半月不曾停下,好在邱知桑看起来好转许多,不再吃什么吐什么。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直到次日清晨也不见停,迎着潮湿的白雾,一行人在林间走走停停,邱知桑拂开帘子,看见澄澈的碧天里有几缕轻云缓缓游动。
外面下雨透着清爽,车厢内越显得闷热。
邱知桑平息下心底忽涌的焦躁,没有放下帘子,微风吹到脸上,令她稍稍放松。
不远处,高耸的梧桐树上盈盈而立一条黑影。
她优哉游哉等在那里,边擦拭自己手中把玩的弓箭,不错眼地盯着驶来的马车。
她可是等很久了。
“上次叫你给逃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一袭黑衣的她扯起一抹兴奋的笑,拉弓对准了一无所知的邱知桑,“任务、完成!”
铮——
半空中突发一声尖锐的冷兵器的相撞声,在安静的树林中格外清晰,马夫吓得直接勒马,邱知桑一个不察差点掉出马车外,周绾琰手疾眼快将她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