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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
顾寅眠睡到将近11点方醒。
他迟钝地掀开眼皮,看到睡在他床边的苏小灿,眉头微蹙。
意识缓慢回笼,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昨晚收到桑萸简讯时,顾寅眠正准备去医院。
他知道自己发了烧,助理秘书们接连感冒,他一时不察便被感染。
但小姑娘那条简讯改变了顾寅眠的安排,顾不上身体,他驱车赶去西锦美院。
他心如刀割,带着怒意而去。
高烧似能影响情绪,他理智全无,只余兽性。
同时又莫名生出些委屈。
原来他对她而言,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吗?
她以为他另有对象,便急着脱手,甚至都不曾问问那人是否真实存在,传言又是否属实。
她都没有半点留念。
顾寅眠,你未免太过失败。
苏小灿醒来便见顾寅眠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神色颇为苍凉。
“我去给你买些早餐,吃完带你回家。”
顾寅眠掀被,低声道:“现在就回。”
苏小灿不置可否。
两人前后离开病房。
苏小灿沉默望着顾寅眠的背影,他走得不快,病态明显。
昨晚两个孩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相较她这个儿子而言,桑萸明显冷淡,昨夜离开医院也没多犹豫。
取了车,苏小灿载面无表情的顾寅眠回家。
既然他不愿说话,苏小灿便依着他。
反正他同桑桑的这件事,苏小灿早已站定立场,她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结果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和造化。
休假短短一日半,顾寅眠很快投入工作。
强悍得连顾以凛都觉得他这位大哥实在是太拼了。
《瀚海》项目进程已过半,顾以凛特地截了几张原画发给桑桑,征求她的意见。
收到顾以凛消息时,桑萸正在小桥流水的古镇里写生。
阖上速写本,桑萸背着画架走进高墙下的胡同,站在阴影下翻看顾以凛发来的照片。
游戏画面用光讲究,色彩饱满,构图精巧。
单看图片仿佛都能激起人内心的激动澎湃,像是置身于蔚蓝海面之上。
桑萸回复得简洁有力:【漂亮震撼。】
才两三秒,顾以凛迅速拨来电话。
他在那边得意炫耀半天,终于想起关心妹妹的旅程:“在小村落习惯吗?气候怎么样?”
桑萸乖巧答:“习惯,温度和家里差不多,晚上星星特别多。”
顾以凛:“多拍两张照片,回来给我瞧瞧。”
桑萸支吾了会问:“大哥身体好了吗?”
顾以凛浑不在意:“差不多吧,他出差去了,你不知道?”
她哪里知道呢!
来画乡村第三天了,桑萸没主动与顾寅眠联系,他也没找她。
顾以凛似察觉出不对劲,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不知情吃瓜群众。
桑萸靠在古老的墙垣:“二哥,你知道大哥当年留学的原因吗?”
顾以凛:“不是想去就去了吗?”
桑萸轻笑。
顾以凛不服气:“你知道那你给我说说?”
桑萸仰头,看到一朵漂亮的云朵浮在蓝天上,她细声说:“许是为了爱吧。”
顾以凛:“……”
真琼瑶,顾以凛听得牙酸。
他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随手将手机放进裤兜。
这俩算是在暗戳戳秀恩爱吗?
当年大哥为了不让如狼似虎的自己向花季少女桑萸伸出魔爪,所以抛弟弃家,义无反顾奔走异国?啧,你们谈个恋爱可真了不起哦!
顾以凛气不过,从通讯录翻找出顾寅眠,发出句话:【受不了你们。】
消息自然是石沉大海。
顾寅眠所处的城市此时暴雨如注。
一如他的心情。
全部行程被取消,顾寅眠站在酒店落地窗下出神。
这场感冒久久不愈,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顾寅眠低落地望着窗外。
他这几日想法很多,变化也快。
昨天本想着干脆大发慈悲放过桑萸,今天就又反了悔。
应该是病没好的原因,否则明知小姑娘对他无意,他怎么还矫情上了?甚至就连一向硬朗的身体都跟着变得脆弱。
有人疼爱才能娇气。
可他顾寅眠天生就没这娇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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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火车靠窗位置, 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清冷, 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
旁座小女孩频频瞅向他, 眼底透着新奇。
甫一低眉,顾寅眠便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小女孩眉眼弯弯冲他甜笑。
顾寅眠沉默与之对视,嘴角氤氲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抹暖色。
“叔叔,这个漂漂——”小女孩手指拽住他衣袖的坦桑石袖扣, 肉嘟嘟的手,劲儿挺大,袖扣竟真被她拿到了手。连顾寅眠都为之一愣。
“抱歉先生,囡囡快松手。”妇女意图掰开女儿掌心,小女孩自然不乐意。
“无碍,送给她。”
“这怎么好意思,一定很贵吧?”妇女窘迫道。
“不值钱。”
男人说得如此轻巧, 妇女便信以为真。
她教女儿向顾寅眠道谢:“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女孩软糯糯的嗓音透着天然萌。
“不客气。”顾寅眠绷紧的神色松软几许。
丰裕站妇女带小女孩下车,新上来的夫妻不停抱怨这糟糕透了的坏天气。
听口音, 他们似是闽南人。
顾寅眠搁下报刊,睨了眼窗外, 无垠的旷野被墨色笼罩,黄中含青的稻穗在风雨中苦苦挣扎。天气确实是糟糕透了。
以至于他预订的航班因先是被延误,最后直接取消。
没有办法,顾寅眠临时选择了火车。
硬座9小时, 转汽车3.5小时,期间候车等天明,大概又花去小半日。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从昨晚八点到现在十二点半,这辆火车载着顾寅眠从暴雨走向晴朗,像是从凛冽隆冬步入了气候宜人的暖春。
拎着漆皮行李箱,顾寅眠仰头望向屹立在眼前的全木牌楼。
这里便是画乡村了。
时至中午,阳光洒下明媚光辉,古色古香的建筑透出时间沉淀的韵味,旅人与背着画架的学生行走其中,不远处湖边,已占满搭好的画架相机架。
他一身西装,总显得格格不入。
顾寅眠低眉看着自己拘谨的装扮,就近入住本地特色客栈。
所幸箱底有以备不时之需的冲锋服,换上纯黑套装,顾寅眠蹙眉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
指腹划过那条令人心绞的简讯,顾寅眠望向窗外,阳光渗入窗,融化了他眸中的冰凉。
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是找小姑娘兴师问罪的。
顾寅眠不愿打搅桑萸的写生课程。
附近餐馆简单用过餐,顾寅眠折返客栈,躺在简陋的床上闭眼休息。
闹钟在五点准时响起,顾寅眠沐浴着旖旎的黄昏暖光,行走在温馨隽永的古街。
两畔装修复古的商铺贩卖着簪子古玩以及茶叶等。
穿过河上漆红木拱桥,顾寅眠走到僻静一隅,他单手插兜,站在火红的枫树下给桑萸打电话。
她的地址顾寅眠是从顾以凛那儿得来的,以送惊喜之名。
顾二公子鬼点子多,如何不露声色地套取信息,他向来最为擅长。
耳畔铃声嘟嘟——
顾寅眠低眉望着水池,他与枫树的倒影随波晃荡。
耐心等着,顾寅眠视线随意落在对街的行人身上。
红日即将沉于平线,霞光最盛之处,那熟悉的身形恍惚略过,好似他不真实的幻觉。
顾寅眠眯起眼眸,定睛寻觅。
擦身而过的人群逐渐错开,露出女孩单薄纤细的身影。
是她,桑萸。
顾寅眠眼底潺潺涓涓淌出藏不住的笑意。
女孩肩上背着包,速写本抱在胸前,此时她动作有些凌乱地翻找着口袋。
但手机并不在兜里。
她只好蹲在墙角边,速写本放到地上,然后取下双肩包。
那专心致志的迷糊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顾寅眠笑着挂断电话,向她而去。
电话挂了。
桑萸蹲在阴暗里,怔怔望着手机屏幕,她眼底一瞬的惊喜被沮丧与无措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