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忽然变得阴晴不定,寒风顺着破旧的窗口灌进仓库,落到火盆上愈演愈烈。吴世勋坐在地上死死咬着嘴唇,额角有几滴汗珠随着呼吸掉了下来。
腹部刚刚挨了一拳,他把手按在肋骨上,甚至可以感觉出它被撞弯的弧度。
身强力壮的拳手又走近了一点,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盯着吴世勋看了一会儿,拳手脸上突然露出了十分暧昧的笑意,他摸摸下巴,大步走去火盆的方向,拿起其中一根铁烙握在手中。
待重新走回吴世勋面前,拳手蹲下身,一手挑起他尖细的下巴,用流利的英文说,“小美人,换个玩法怎么样?”
铁烙尖端被烧得通红,活像一条饥饿了很久的毒蛇正血淋淋地吐出信子。
徐恩灿坐在角落,原本搭在椅子上的手突然握成了拳头,不难看清手背上凸起的几根青筋。一旁的手下瞄到了这一变化,不禁去看他的表情,那个神色看起来有些担忧,又像是在挣扎着决定什么,手下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好转过头静静站着。
丝毫没有理睬拳手捉弄一般的表情,吴世勋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他闭上眼睛,仿佛连那副眼皮都是高傲的,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大概是被他这样子激怒了,突然间,拳手伸出胳膊,滚烫的铁片向着吴世勋敞开的领口直直刺去!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受伤男孩儿甚至来不及捂住眼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一切都静止在刹那之间,五根干净的手指像是绳索一般用力,紧紧地攥住了拳手的手腕,依稀还能听见腕骨碎裂的声音。
吴世勋慢慢睁开眼,视线里好半天才出现一丝光亮,铁烙就停在他脖颈侧方仅仅一寸的地方,热气浮到他的脸上,瞬间雾湿了柔软的刘海。
徐恩灿松开拳手被他捏碎的手腕,铁烙铛的一声掉在地上,熔出地面上一个焦黑的洞。他盯着吴世勋难以置信的眸子,有瞬间的莫名失神。
为何总是这样,每当他看着这双眼睛,总觉得那里面装着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故事。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曾在他的记忆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这种感觉就好比当初听到他叫自己“朴灿烈”的时候,明明应该是陌生的,却让他产生了万般熟悉的错觉,好像睡梦中那些模糊的轮廓闯进了现实,一遍遍搅扰着他醒来。
然而越是模糊,就越让他觉得真实。
越是想要逃离,却越发被吸得更近。
良久,徐恩灿低头对上吴世勋的脸,声音很沉,“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些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你走吧,焰帮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空气是如此紧绷,以致于呼吸听得清清楚楚。吴世勋不会知道源自于徐恩灿心底的声音到底是怎样的,但他十分清楚一件事,那便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再去耗费在看不到尽头的拉锯战上,每多过去一天,朴灿烈就少在他的生命里活过一天。
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出了仓库的门,吴世勋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好像风一刮就能把他吹走了。
结果张艺兴和卞白贤带着大批人马匆匆赶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犹豫片刻后卞白贤走上前将吴世勋扶进车里。
“你……没事?我是说……他们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车里的温度有点高,吴世勋将头偏到一侧,身体微微的疼痛让他此时此刻很想睡上一觉。卞白贤坐在副驾驶,见他没应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刚决定闭嘴就听吴世勋说,“我约了他这周末晚上在港口见面,就当作是最后一次,如果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就放弃。”
吴世勋半睁着眼睛,视线聚焦在后视镜里那双惊讶的眼睛上,没再说一句话。
Chapter 42
约定见面的当晚刚刚下过雨,徐恩灿只身走上游艇,吴世勋正靠在栏杆边等他,手里握着一瓶麦卡伦,见他到了,拿起另一瓶扔了过去,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海面上这时候已经很冷,随意呼出的气息才一秒钟便凝成白雾。两个人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喝完了近半瓶,液体顺到胃里有种灼烧的触感。
“还记得吗?第一次在游乐场喝酒,我喝光了你两瓶这个”,见徐恩灿皱起眉,吴世勋笑了,微弯的双眼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水纹。他扔掉酒瓶,抬起一只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那天你跟我说,你不该进来这里的,吴世勋,如果你从来都没有闯进过我心里,说不定我能好过一点……”
吴世勋向前走了几步,手上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离徐恩灿稍近一点的位置上停住。
“但为什么你进到我这里之后,让我也这么疼。”
明明已经下过雨,触目所及仍是一片茫茫的灰暗,海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刺骨的潮湿。徐恩灿久久不动地盯着吴世勋,觉得心脏突然变得很凉,仿佛每一下搏动都被冻成了冰。
半晌,他问,“Alan说的是真的吗?他说我和你……过去是恋人。”
安插好的人手已经悄悄站在了徐恩灿身后,只要吴世勋向他使个眼色,对方就会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冲着吴世勋的胸膛开上一记空枪。
此时,不知道是不是醉意的关系,吴世勋并没有理会徐恩灿的疑问。他垂下眸子,有片刻的沉默,再抬头时声音里竟夹带着一股莫名难过的情绪。
“朴灿烈,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第一个改变了我的人。”
海天交接的地方一片阴暗,徐恩灿怔怔地看着他,听着水声汹涌作响。
“但如果你不在了,这些改变又有什么意义……732天……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吗……”
时间慢慢跟着往回倒,吴世勋还能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晴朗的晌午,他第一次见到了朴灿烈。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的生命竟会与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就此成为一生的羁绊。
每一次枪林弹雨,都有朴灿烈在。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因朴灿烈而起。就连每一次和自己的打赌,都会因为朴灿烈的存在而变得全盘皆输。
这个人肆无忌惮地闯进了他的心,一点点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也教会了他怎样去爱。
所以朴灿烈消失的那两年里,吴世勋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死掉了。
因为被朴灿烈爱着的吴世勋,才是活生生的吴世勋。
“你消失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在对我说,朴灿烈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我不信,哪怕全世界都那样说,我也不信。我每天等,每一分等,每一秒等,就连做梦都在等,我想让那些人看到,你还活着,朴灿烈还活着,我的坚持是对的。”
风从吴世勋的身体里穿过,撕开阵阵冰凉。
“可是,当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些东西好像全都不重要了,甚至连你是谁,还记不记得我,都变得无关紧要……只要你还站在我身边,就够了。”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纪的星辰都映在吴世勋清澈的眼底,明亮如水,他的声音散落在风里,一帧一帧飘进徐恩灿的耳畔。
“所以不管是朴灿烈,还是徐恩灿,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我喜欢的你,就是此时此刻我所看到的你。”
哪怕脸上永远留着伤疤,哪怕记忆永远隔开了一道墙,也都没有关系。
因为我喜欢的你,就是此时此刻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你。
卞白贤站在灯塔上远远观望着游艇的动态,望远镜在他手里不断变换着造型,隔几分钟就重新锁定位置,张艺兴站在他旁边不远处靠着栏杆。
“诶,老张,你说,这招能成吗?”,卞白贤将望远镜调了个方向,“其实说真的,我是没抱什么希望,我还是觉得不太靠谱,不过吴世勋愿意搏一把,咱就陪他玩呗,就算朴灿烈这次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就不信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还想不起来。”
话说卞白贤最近泡上一个喜欢研究星座的洋妞,这会儿他闲来无事抬头看起星象,望着那堆闪烁诡异的星星,他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夜空看着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预示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张艺兴,“诶诶,你看,今儿这天好像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