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宅院里走出一名嬷嬷,她焦急地朝四周张望,一边喊着:“昭儿,麟儿,你们去哪儿了?”
孟昭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上前一步。
老嬷嬷已经惊叫出声:“啊,麟儿你怎么爬得那么高?”这一声吓得少年回过头来,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他脚下一滑,尖叫一声从树上滑了下来。
孟昭微微伸出一只手,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和老嬷嬷跑上前呼天喊地,而那少年躺在地面上喘着气。
原来历史是一样的,毫无二致地在她眼前重现。
这是否意味着,一切都不能改变呢?
小锦年吓得够呛,一边自责自己为什么让哥哥去拿纸鸢,一边带着哭腔喊小锦麟,“哥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老嬷嬷也吓得腿软,那么高的地方……她揽着孟锦麟,焦急地呼唤了几声,孟锦麟却闭着眼睛毫无转醒的迹象。她颤抖着声音说:“昭儿,你快去喊人……”
小锦年愣了愣,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刚跑了两步。
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小锦年抬头,就见面前的人好生面善,他伸出手来为她揩去眼泪,轻声道:“别着急,我有办法救他。”
老嬷嬷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却见一人伸手。她一惊,抬手挡住,“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孟昭蹲在她的面前,神态清和,恭声道:“嬷嬷您好,我是一名大夫的学徒,路过此地,见着这孩子迟迟没有醒来,看上一看。”
嬷嬷虽然心中打鼓,可眼下这人却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迟疑了一下,孟昭已经把手按在了孟锦麟的额头上,片刻,她笑了笑。食指的指甲直接掐在少年的人中,只一下,那少年大叫一声醒过来。
孟锦麟瞪着他,一只手揉着人中,声音很冲:“你谁啊,真是多管闲事!”
嬷嬷愣了一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后怕地拍着孟锦麟,“哎呦,我的哥儿啊,你差点吓死我了……”
小锦年也凑上来,破涕为笑:“哥哥你没事儿啊。”
孟锦麟瞪着孟昭,呲牙咧嘴的,“哪儿能没事啊……”又把自己的伤露出来,挤眉弄眼的,“你们看看,都这样儿了……不过,刚才就是想吓吓你们。嘿嘿……”
因为是抱着树干滑下来的,所以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可怕,但只要没动着筋骨就不打紧。
这小子……孟昭心里失笑,当年可是让她流了不少泪。
孟锦麟被她们搀扶起来,嘴上还是不饶人:“我用得着他救吗?倒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看着就不怀好意!”
嬷嬷呵斥他一声,“哥儿不可胡说,就是这位大夫救了你。”小锦年只是静静望着孟昭,不说话。
孟昭拿起背篓,“你只是皮外伤,我这里有些草药,清洗过伤口之后敷在上满,早晚各一次,不出半月即可痊愈。”打开箱子,拿出一束药草递给嬷嬷。
嬷嬷连连道谢,孟锦麟冷眼看着她,反驳道:“谁知道你给的是不是治疗伤口的药,万一是毒药呢?”
“不会的。”
孟昭已经站了起来,闻言看向一旁的小锦年。孟锦麟一愣,皱眉朝小锦年道:“到底谁是你哥哥?”
小锦年背着手,歪了歪头道:“这位哥哥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救你了。而且,”她跑到孟昭面前,示意他弯下腰来。在她耳旁轻轻道,“我知道你是一位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哥哥再见!”
说完她就退后几步,拉着孟锦麟走,一边朝着家里走。孟锦麟不依不挠地问:“喂,你刚刚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小锦年冲孟昭摆摆手,翻了个白眼,“才不告诉你呢……”
她绝对不会告诉哥哥,那位姐姐有耳洞,而且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一阵风忽然吹过,槐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孟昭摊开掌心白色的小花就落在掌心里。
这就是她的家,她终于……回家了。
*
孙绮波站在院子里,把几天的被褥都晾晒在竹竿上,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那是院子里王大娘家的小铃铛。
小铃铛扎着双髻,穿着粉红的春衫,她冲孙绮波一笑:“孙姐姐。”
孙绮波将被褥抚平,转过身来笑道:“大娘又出去了吗?”王大娘也是这里的住户,她和小铃铛相依为命,平日里专门出去替那些大户人家洗衣裳为生。
小铃铛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孟姐姐呢?”
院子的大门处忽然一个人抬脚踏进来,笑道:“我在这儿呢。”孟昭将肩上的背篓动了动,大步走进来,“你们说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小铃铛说,“我娘让我该诉你,药铺里的吴大夫还缺一味药材,让你过去看看。”
孟昭搁下背篓,点了点头。
这座院子是孟昭与孙绮波来到九华的时候,租下来的。四合院,两侧均有不同的租户,又距离孟府不远,价格便宜,孟昭便租下了。租下后孟昭便时常去山上采药,然后卖给药铺的,这样维持生计。
“见到了吗?”
孟昭在木凳上坐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到了。”
“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孙绮波探头往外看了看,又微微眯眼,“难道你这亲戚不肯让你投奔?”
关于孟家的事,孟昭只是简略跟孙绮波提了提,是以她还不知道孟昭的真实身份。
孟家如今有一个孟锦年,她平白找上门去,如果说出真实身份,只会让人当成山野精怪。
她沉吟了会儿,说:“毕竟多年未见,他们恐怕也认不得我。”
是根本不会认得。
“那还不简单。”孙绮波坐在床榻上,两条腿耷拉下来,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难道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路引不就是嘛。”
这还真的不简单,因为原本就是假冒的。
孟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那里异常酸疼:“从长计议吧,小铃铛说药铺里还缺一味药材,我过去看看,如果能找到说不定给的价钱会高一些。”
药铺里寻常的药材一应俱全,孟昭去采药卖给药铺的,也是那些不经常见的。因此寻遍漫山遍野,有时候找不到,也是常事。
孙绮波仰躺在床榻上,唉声叹气:“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谁知道出来单是活着,就这么难了……”
孟昭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后悔了?”
“不,”孙绮波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懒散道,“如果此时在家里,我也是憋着一口郁气,在外头虽然生活条件不行,好歹心胸舒畅。”两条腿晃荡着,“不行我去找个看家护院的活计,这样也能帮你减轻负担。”
孙绮波不是没找过活计,不过她脾气爆,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负。所以这几个月来换了好几家,也深知生活之苦。
不过她还尚且乐观,孟昭只给她提意见,也不插手具体的事情。
熟料到那日孙绮波回来后,兴冲冲地告诉孟昭,她找到看家护院的活儿了。孟昭很奇怪,毕竟看家护院一般都是让男人来做,所以孙绮波一开始就碰壁许久。
“是哪家雇的你?”孟昭在这里生活多年,如果是哪家她说不定知道。
孙绮波很激动:“郑家,就是那个大户郑家。”
孟锦年微微一怔。
郑家她自然知道,正价是当地少有的大户,并且乐善好施。
据说是因为郑家公子小时候摔断了腿,郑家夫人常常吃斋念佛,希望郑家公子的腿好起来。郑家在有天灾的时候经常施粥,但是听说郑加公子似乎受了什么刺激,非常厌女……
雇一个女护院,难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孟昭把这个情况跟孙绮波说了说,孙绮波满不在乎,抓起一把瓜子,“管他的,反正我是去赚钱的,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暮色沉沉,九华一处卫所营地里,穿着铠甲来回走动的士兵。
陆照临正坐在堂上喝茶。这段日子回到九华,发现九华内军队调遣有些异动,他派人前去调查。发现九华临州边界处,有人频繁地招兵买马。
“虽说这不归我们管,但如果殃及到九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况且,陆照临另外有心思,九华的都指挥使前段日子因为涉嫌贪污军饷暂时被停止,一旦确定,朝廷就会罢免他的职位,都指挥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