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田心生退意,“那我不休了。”
凌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你确定吗?她一直待在顾府,不肯出来见你。你还怎么要儿子?”
无子是胡田的逆鳞,他果然迟疑起来。
凌凌也不管他,直接写了一封和离书,“签上字,你就可以走了。”
胡田却不接纸,“可她的卖身银子呢?我还没见呢。”
凌凌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胡娘子不肯跟他过呢,这男人也配叫男人?她冷着脸,“你家两个女儿能做什么活计?咱们顾府能收留她们,已经是我婆婆心善了。再废话连篇,你还是走吧。”
胡田见二奶奶发了火,战战兢兢接过和离书,上面有大半字不认识,凌凌便给他读了一遍。
胡田听到两个女儿一应嫁娶与他无关,立刻急了,“我好歹也是她们的父母,她们的婚事我凭什么不能作主?”
凌凌好心好意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以后有儿子,要是被你娘子知道,你要给她俩添妆。你确定不会家族不和?”
胡田抿着嘴,“谁要给她们添妆了。”他是想要昧下彩礼。
凌凌淡淡看了他一眼。这眼神看得胡田心里一阵发毛。咬了咬牙,还是签了。
接过和离书,胡娘子喜得直掉泪,给凌凌磕了好几个头,“二奶奶,多谢你。”
凌凌笑了笑,“你呀,以后还是要勇敢一点。之前卖身的勇气哪去了。”
胡娘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胡田失魂落魄出了顾府,直到大门重重关上,他才恍然回神。他来一趟,什么也没捞到,居然被个女人休了?
他到了村子,许多人围上来问胡娘子在顾家过得怎么样。
胡田下意识回答,“脸色红润,过得好着呢。”
他在牢里吃苦,她却在顾府吃香的喝辣的。真是不公平啊。
大家瞧见他手里捏着一张纸,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有那识得几个字,当即就念了个开头,“和离书”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眼睛瞪大,“我知道,跟休书差不多。就是夫妻分开的一种凭证。”
众人哗然。他们胡满村还没有人休过妻的呢?没想到胡田头一个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大家的目光越来越不善,胡田哪受得了,梗着脖子道,“不是我要和离,是她要和离的。”
被女人要求和离,那不是更丢人?
话音刚落,胡田就后悔了。尤其是大家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更让他受不了。他将和离书三两下撕掉,飞快跑走了。
村民们纷纷将纸捡起来,又不嫌麻烦,把纸拼起来。找了识字的读了一遍,这才知道胡田相当于是被胡娘子休了,连女儿都没要。
有人羡慕得不行,“看来胡娘子是找到靠山了。”
“是啊。”
第104章
夏夜,万籁俱寂,黑幕一般的天空缀满闪闪发光的小星星,疲劳一天的人们陷入沉睡。
突然一声惊叫划破天际,惊醒无数酣睡的人。
老三光着上身睡觉,猛然惊醒,抄起床边的宝刀,捡起挂在床沿的衣服立刻往外冲。
不多时,大家都起来了。外头的声响越来越大。
林云舒被两个丫鬟扶出来,“怎么了?外头发生何事了?”
老三往外跑,“看样子是胡满村方向,许是出事了。”
老二立刻叫了几个下人一起出去。待他们出了门,又让门房把门关上。
等到天光大亮,老三一行人才回来,捆了一伙人跪在院子里。
林云舒睡不着,揉了揉眼,“这些人是谁?”
看他们穿的衣服脏乱不堪,就算是乞丐也应该在城里,怎么会跑到乡下来乞讨呢。
老三让下人找马车,他要把这些拉回县衙,而后才抽空回亲娘的话,“这些是流民,也不知道何时来的,摸黑进了胡满村,偷了不少东西,还伤了几个村民。”
流民们见面前是个老太太,慈眉善目,想着心地一定极软,苦巴着脸求饶,“老夫人饶命啊。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偷东西的。”
林云舒拧着眉,抬手打断他,“大夏天,地里的野菜还不够填你们的肚子吗?非要去偷去抢。”
众人面色如土。野菜能填肚子不假,但是不能吃饱啊。
林云舒绝不会姑息偷盗,不过她还想知道一事,“你们是从哪来的,一共有多少人?”
一个瘦弱的男人开了口,“我们是从河南府来的。朝廷派大军到樊城镇压乱党,但是筹备粮草却用我们河南府和大名府的。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没了,只能当流民。一路上,积攒的银钱都花完了。咱们只能偷。”
“有多少人进了盐俭县?”
“原先到了河间府有几千人,走到半道,大家就分散开了,来盐俭县的只剩我们几十人。”
老三看了一眼,也只有十几个,“那剩下的人呢?”
几个流民面面相觑,“我们分成三路。其他人往南去了。”
老三看着其他下人,“那就是张家庄和三里屯,你们把他们送到衙门,我去看看。”
林云舒急了,“你一个能行吗?还是等老二回来一起去吧。”
“二哥还在胡满村安抚村民呢。耽误不得。”老三摆摆手。
林云舒还是不放心,他身手再好,一次也对付不了那么多难民啊。而且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流民凶狠起来不比士兵差。
林云舒当即就让下人给她牵马,又让知雪把她的弩箭拿来,“我跟你一块去。”
老三唬了一跳,觉得窝心又担忧,“娘,我自己去就行了。”
凌凌忙道,“娘,你要是不放心,要不然我跟三弟去看看。”
林云舒哪能让她动了胎气,“你还是留在家里。如果有漏网之鱼,你也能照顾着大家。”
凌凌只好退回来。
劝好凌凌,林云舒看向老三,“臭小子,想当初你们的命还是我救的,看不起你老娘啊?”
她说的是雁山那次,要不是林云舒即时救了他们,老三这个江湖大名鼎鼎的飞云刀就成那些土匪的刀下魂了。
老三见亲娘非要跟去,只好牵马过来。又不放心她娘的骑术,非要跟她骑一辆。
林云舒只能应了。自打她进了县衙,的确没怎么骑过马。确实生疏不少。
两人赶到张家庄,流民们正拿着刀把大家赶到祠堂,有几个钻进村民家里,翻出村民储存的腊肉咸肉,架着火在祠堂门口烧菜。
两人到了之后,老三翻身下马,林云舒就坐在马上,搭着弩箭,直接往首领肩膀射去。
经过好几年训练,她准头越来越好,不需要仰赖毒药,现在想射哪就射哪。
果然那首领被林云舒一箭射中,其他人纷纷拿着工具警惕地看着来人。
其中还有几个流民钻进祠堂,用刀架在村民脖上,威胁林云舒放下箭,老三放下刀。
对方有二十个人,他们却只有两个人。放下武器,他们两人只会任他们宰割。
不等他说完,林云舒已经将箭射出去,箭直中那人胳膊,他手里的刀掉到地上。
林云舒淡淡一笑,“你搞错了,我不是官府的人。不会受你威胁。”
其他流民都吓傻了,这老太太居然这么狠。
老三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拿着宝刀,将他们一个打倒在地。
这些流民大部分身手都很一般,能闯出一条路,凭的只是孤注一掷的勇气。现在见对方比自己更狠,心生惧意,只几下就被老三打倒在地。
将这些流民都捆起来,又叫了几个壮劳力把他们押送到衙门。至于那个伤了胳膊的流民,先送衙门,再找郎中。
两人又去了三里屯,这次倒没有人作死威胁,他们用同样的手法将人捆了。
老三要把三里屯的流民送到县衙,林云舒直接回了庄子。
庄子上倒是没有再出事,老二从胡满村回来,“有几个男的反抗,被打成重伤。估摸要养好一段时间了。”
林云舒揉了揉脸,“之前你三弟在路上遇到流民,他们还没那么凶残的,现在果真是饿狠了。”
乱世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林云舒真心不希望乱起来,可是事与愿违,这世道还真是越来越乱了。
老二没在家停留多久,就骑着马进了县城。
林云舒累了,吃了早饭便回房补觉,到了午时,外头传来一阵擂鼓之声,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她根本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