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对,陆时城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也许,只是今晚心情格外好。
云昭怀揣着手机,像太阳燃烧在掌心一样从浮世汇出来。夜色妖娆,门口那成排的豪车在光影里闪着昂贵的光泽,她茫然--
手机体积虽小,但密度很高,热量惊人,她从没有过两小时挣这么多钱的经历。
这样的话,一晚上一万,也就是说,她做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全身而退。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乱摸她,没有人要睡她,她发呆走神外加喝了一杯不知姓名的洋酒,且免费听肖邦的曲子。
眼看她出来,张小灿背双肩包冲她扬手:“云昭!”人飞速跑到身边,紧张不安问:“怎么样?”
两人一道来应聘,张小灿首轮被刷,她尚有才艺没能展示好歹在学校乐团呆了两年。无他,女孩子不美就是原罪。
她问题太多,云昭什么都没听清楚,而是把手机给她看:“我陪一个人喝了杯酒,他给我很多钱。”
“啊,年纪大吗?是不是老头子!”张小灿的声音猛地尖锐,目光投过来,已经传递了准确无误的信息。
云昭是在这种目光中,一闪神,明白了他那句“想和我出去吗?”的双关,一股一股的,尘埃般扑满鼻口。她面庞是雪白的白,嘴唇是朱红的红。
“不大,很年轻,只是我也说不上来他的岁数。”云昭愣怔片刻,心里小小的角落在想,你不要怪人家这样看你,他的立场,并没有错。
两个人要往地铁方向走。
云昭闷闷地说:“你千万不要在爷爷面前说漏了嘴。”在学校,张小灿时常去家里蹭饭,祖父云怀秋烧一手好菜。张小灿嘴里说着“知道了”,两只眼,突突地乱扫,她心不在焉拉住了云昭的手。
“云昭?”那道低沉却清澈的嗓音又响起来,陆时城在身后直接喊她名字,她一顿,眼光擦边而去,困惑而又警觉地站定不动。
四处是闪烁的霓虹,有幢幢灯影里像蚊蚋一样的人们匆匆而过,城市如同迷狂的热带雨林。很多东西,在雨水丰沛的燠热里野蛮繁殖。
“你东西掉了。”陆时城从她包里轻松顺走了一只寻常的口红,此刻,又还给她,他看到她脸上神情。
云昭腼腆接过来道谢,她攥了攥手机,把那句“您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钱”咽到肚子里去。
陆时城只客气说:“不谢,下次见。”
车子被司机开来,他坐进去,慢慢驱离浮世汇。他还是从后视镜看她,很快的,有年轻的男人骑着单车停在了云昭身旁。
付冬阳所有的情况,陆时城都清楚。小县城出来的男孩子,格外刻苦,天资不错,从落后的教育资源里杀出重围。陆时城觉得,他应该能猜得到这样的男孩子,最终想接近什么,得到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一开车窗,夏日所有植被混合着的各种虫鸣浪一样飞速打来,一瞬间让人窒息。陆时城想起在美国那会儿,同时报读商学院和法学院的双学位,忙着学习、玩,再学习。那一届中,他年纪最轻,顶级学霸,就是在这样的夏夜里,跟女人荒唐,一场轻狂一场潦草。
每当想要结尾,又引向凡人的开端,几度勃发几度熄灭。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年轻,郁郁葱葱。胸腔里像怀着一股暴戾的仇恨,可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恨谁。
刚进门,陆时城发觉空气中的香水味又换掉了,他的妻子岑子墨,提过要用遍所有香水。他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冲好澡,陆时城坐到沙发上,一本杂志飞了过来,“啪”一声落在眼前。
那上面,是衣冠楚楚的自己。
岑子墨顶着张面膜出来,她穿真丝睡衣,身形窈窕,保持得极好,直接坐在了陆时城身上。
他只皱了一下眉。
两人结婚五年。
岑子墨今天去参加一个饭局,饭后点心,依旧是由几个时尚界的心机教主们各种婊气宫斗。她对时尚界这些人兴趣寥寥,她所在的新世纪传媒是正经的充满理想主义气质和务实精神那一挂的,虽然也不喜欢。不过这种Old money和New money之争的基本路线,可以保持一个世纪不动摇。她八面玲珑,只当中间人负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尽管,心里早翻出无数个大白眼。
只要想到家里有她最爱的男人,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价值可言。
岑子墨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因为她知道,陆时城这个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一直是占有、否定和抛弃。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鬼样子,他少年时,明明只是个少言寡语的学霸而已。
而她能够和他维系住婚姻,全因两人找到一种非常自洽的相处模式,那就是:
各玩各的。
第003章
这也是婚前陆时城一早表明的态度,能接受,结婚。不能接受,他会继续寻找一个能接受的、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岑子墨维持着她大小姐出身的傲气,她不会轻易示弱。
杂志上那个英俊无比的中盛掌门人,至少,在形式上是属于她的。
“按您陆大少吩咐的,稿子写的很低调,干货十足,没有任何不良的浮夸纨绔气。您新贵到成熟资本家的人设,非常稳。”
她似有若无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猎犬,用遍所有香水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无论在和哪个女人亲热时,也要能想起她,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岑子墨迷恋他身上的味道,她想,在这个世界上味道总是让人可以情不自禁在脑海里产生对另一个人的关联。
“辛苦你了。”陆时城没有推开女人,伸出手,随意翻了两页杂志,看一下,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花式装。
对于他来说,除了一个人是珍贵钻石,其余,不过都是廉价玻璃。岑子墨对于他来说,倒不是玻璃,是合伙人。
他很快就抱着合伙人上床,翻滚,直到一身汗湿陆时城一个人再去冲澡。镜子里,他那张忧郁到阴冷的脸也再度浮现,幽幽的。
岑子墨知道他今晚在浮世汇,点了个会弹肖邦的年轻姑娘,但同时给了另外一位姑娘一笔不菲小费。当然,后续什么都没发生,陆时城回了家。
他压力最大那两年,疯狂用女人发.泄。以至于,两人的新婚夜,这个男人用半真半假的语气搂着她的腰吐气说:
“岑小姐,性是我的母语,也是你我之间唯一的脐带,不要对我有任何期望。”
多么厚颜无耻,明目张胆地要做坏男人,他本来一直都是。最可恨的是,陆时城虽读商科出身,但他同时热爱哲学和文字,嘴里会说冷酷动听的话,可是全无心肝。
然而,就是在他独有的气息里岑子墨快速沉沦,她死心塌地爱着他冷眼冷肺的混蛋样子。
“有件事,我还是提醒下。在外面,记得带套,别大意得个HIV,我平白无故遭殃。毕竟,大学生们年轻貌美,你们这一匹老男人火急火燎的,什么都顾不上。”岑子墨在他回到屋里时,嫣然一笑,但表情冷淡如霜,陆时城每当事后的抽离之快,他从不温存,只为肉.欲。
鬼知道他在别的女人身上是什么放纵张狂的样子,陆时城做这种事时,格外暴烈。
岑子墨新做的指甲在说这些话时,深深陷在被褥里。
也许,是生理期近了,岑子墨没能保持住她一贯的淡定傲慢不在乎人设。
陆时城看到她眼中银针一动,那锋芒,又瞬间下去了。
凝视妻子片刻,他点点头:“好,多谢提醒。”没有解释,他似乎连敷衍她都懒得动一下嘴唇。
岑子墨眼睛里想要变得湿润,她脊背绷直了,说:“我这些天失眠,闹心得很,麻烦陆大少您换个地儿睡。”
她很想问他,是准备和音乐学校的姑娘上.床,还是跟小费姑娘。或者,他也不介意两个一起。这些年,无数女人往陆时城身边凑,岑子墨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变成泼妇真是奇迹,但早晚,她可能会变成泼妇。
为他永远的云淡风轻,不以为耻。
陆时城没再说什么,事实上,他也并无打算,只是进来拿东西。一个人来到露台,热风缭绕。陆时城点了烟,每每这样独处的时间里,对着自己的那颗心,他才能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女人恋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