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活着的女大学生根本不值得一提。
眼前那点火光猛地一亮,又瞬间熄灭,岑子墨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活人里头她其实并没有对手,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
陆时城私下里脾气不算古怪,这些年,除了那些忧郁时刻。岑子墨再打量他,发觉他那股令人讨厌从不是为她的忧郁似乎消失了,说不上来,但她感觉得到,确实变淡。
“陆时城,你处心积虑要报复,怎么不去死呢?死了就可以见到你的云昭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打算报复完了再去死。”这是他前妻对他的最后诅咒,陆时城点点头,似有所思望向她,“我只想告诉你,别招惹我,我这个人记仇,每一笔都会算上。你我相识多年,我提醒你,已经是额外的交情。”
他希望她多少听劝些,仅此而已。回来路上,陆时城给云昭发信息:勿信传言。
简洁到没头没尾。
云昭隔几天突兀收到他信息,竟能一下了然,她最近忐忑等竞赛结果,整个人状态绷的很紧。他连解释都没有,默认她会懂,不懂也无无所谓。
脚边,豆豆黏着她蹭来蹭去,云昭蹲下来摸了摸它。算算时间,想到他喂豆豆的鸡肝,忽然腼腆笑:“你呀,就是骨头软,吃人家的鸡肝特高兴是不是?”豆豆闭着眼,一脸沉醉,享受着小主人的挠。
“但咱们不能见他,豆豆,人得长记性。你也不怕鸡肝好吃,有毒怎么办?他也不是真喜欢你,心血来潮,给你带回鸡肝而已。我跟爷爷,才是真的对你好,疼你顾着你,傻狗。”
半夜里,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个不停,她迷糊接的,电话里传来陆时城微沉的声音,像黑漆漆的生铁,戳醒她:
“刚忙完,本来都困了,洗完澡又精神了,睡不着。”
云昭惺忪着眼,猛地一惊,手机本是凉的,都握热了,也没有吭声。陆时城在那头自顾地笑:“昭昭,我知道你在听,我也知道你恼我什么,没关系,我该着的。不过呢,我这个人一向德性不怎么样,你习惯就好。”
大半夜的,他就是不想她睡安生,说着恬不知耻的话,坏的无法无天。云昭也精神了,她很想骂他,最终沉默。陆时城自幼养尊处优,虽经波折,家族到底是根深叶茂,有人在后头托护着,他也靠自己真本事硬闯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就是这般脾气
--看中的,不管人和物,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考量,只管掠夺,他想的依旧是我靠自己本事。
“想你也是真的,比如现在。”他真的有闲心,居然跟她调情,云昭揉了两把眼睛,模糊间,听外头风声如海浪。
“你说完了吗?我要睡觉。”
“等等,我一直没问你芝加哥这一趟什么收获,你那破相机实在不顶事,我随手拍了几组照片,发你邮箱了,记得查收。”他倚墙,想象着她一脸的迷糊微微一笑,主动挂上了电话。
元宵节一过,这个年也就算真正完了。
陆时城去给徐家老太爷过寿,人不多,两桌而已,请的都是来往极密的熟客。筵席上,徐之行和他坐一起,酒过三巡,大家都比较克制,身份矜贵,没有往死里劝酒那种作风,陆时城这边坐着国税局的人。今天来的客人,这一桌,座位讲究,徐之行一早安排好的,眯着眼,冲陆时城打个眼风,自己先主动跟国税局的人聊个预热。
酒酣耳热,似乎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很愉快,应该愉快。
付东阳在收到来自HR的新邮件时,先是咯噔一下,随后既意外又疑虑。不过,最终也化作了一丝愉快:
他升职了。
靴子落地,这件事,付东阳理解为陆时城一定看到了那个模型,并间接传达了他本人的态度。
第081章
岑子墨最近频繁被付东阳约出来谈心,似有若无间, 有劝她丢开手的意思:
“既然答应给你两处房产, 价值不菲,我想, 不如见好就收。张思露不过出面教训了下云昭,陆时城就可以把人逼的跳楼,你为你自己家人考虑,最好不要再耗了。”
陈年往事, 当然不能随便和盘托出, 岑子墨一阵躁。她弹了弹烟灰, 不耐烦说:“给你什么好处了, 你来当说客?”
付东阳面不改色:“我睡了他老婆, 你觉得,陆时城能给我什么好处?”
岑子墨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旋即镇定,没拆穿:“我脾气不好,生活习惯也不是很好,这些年, 做了许多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可惜,我改不掉也不想改, 现在呢,我仔细想过了,离了倒也好,大家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两套房子我不稀罕, 他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
“那你想怎么样?拖个几年下去,多得一些钱?”
她长吁口气,脸上似乎有了几分真:“我不在乎钱,一开始,只想着我拖也拖死他,大家都别好过。可是,我没想过他那么狠。我脾气差,又是个笨人,没办法呀!”
嘴角些微抽搐,说不出是气是怕。可眼睛里,最深处却什么都没有。
喝了许多酒,最后深醉,寂寞的身体很容易沉沦,她东倒西歪嘴里嚷嚷着自己没醉,被付东阳一揽,带回住处。到最后,她开始胡乱掐男人脸,喊“时城”,换回来的,是更重更残酷的惩罚。
头痛欲裂醒来,岑子墨一脸麻木,但还是打起精神,难得跑一趟金达上品去找父亲。
近几日回暖,岑子墨抛弃了皮草,换成春装。天蓝的过分,白云成絮状飘飞在上头,这样的好天气,在A市来说简直是反常有妖。
父亲的私人秘书先见到的她,面色平静,告诉岑子墨董事长不在。岑子墨回头:“这几天他都在公司的。”
秘书靠近两步,正想再说什么,有人风风火火跑进来趴她耳朵那低语两句,秘书的脸色一变,对岑子墨说:“您先回去吧,我们这边正忙。”
“忙什么?”岑子墨一动,浑身馥郁。
这么跟出来,正巧在十一楼见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物被带走,她欲上前,秘书急急拉住她:“别去,听说是纪委的人。”
纪委……岑子墨觉得这个词完全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脑子僵僵的,迷惑问秘书:“纪委不是查官员的吗?刚才那两个不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和地产总经理吗?查他们干嘛?”
这只是个开始,岑子墨不知道的是,年前,相邻B市公安局对金达上品部分资产进行了司法冻结。这么明显的信号,岑达明怎会不知?异地经办,这是涉税案件的前兆。
一个年,岑达明过的焦头烂额,公司查账,跑关系……而这些,并没有让独生爱女知道,知道也没用,直到绿城出事,金达上品的收购案泡汤,早被中盛地产截胡。岑达明才猛地想起女儿之前说过的话,侄子的死,可能和陆时城有关。
不过现在,岑父没精力再去纠察前事,眼下,金达上品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消息一出,财经记者们多次致电董秘办公室,却无人接听。
岑子墨在《新风度》,每日来上班免不了被侧目,通常,本窃窃私语的众人,见她一来,立马闭嘴。她忍受不了这么压抑讨厌的气氛,索性跟主编请了个短假,在家陪岑母。
一向稳重的人,这个时候有了慌色,敲打女儿:“上回劝你不听,干脆和陆时城离掉算了,大家都清净,你不听,如今好了,连带着你爸爸……”
“妈,”岑子墨粗声打断母亲,她头快炸了,目光冷淡,什么唠叨都不想听,“您太天真了吧,他什么人?你以为离婚了他就没这些小动作了?”
岑母愣了半晌,思索道:“你跟妈如实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陆时城因为离个婚就要把咱们家怎么样。现在这样,搞的跟咱家有深仇大恨似的,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宛如针刺,岑子墨潜意识里十分抗拒这个话题,手逐渐收紧,心烦意乱憋了半天,冷嗤一声:“他就是贱,就是坏,能有什么原因?”
烟灰落,掉在娇嫩花瓣上,立刻烧焦半边去,只留一抹烟痕色。像她此刻的人,颓丧间映着深艳明丽的脸,眼角眉梢,永远挂着那份卖弄风情的鲜辣。
日头西坠,极浓的金色透过大落地窗,射映到办公室来,陆时城半边脸被染上一层暖金,他在看金达上品的股价。尽管坊间传闻开始甚嚣尘上,影响却不大,截至今日收盘,微涨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