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开学,还能干几天。”
“走,回去,回去休息几天。”王丽华口气不容再商量。
高翔呐呐地说道:“那你们等会儿,等我卸完这一车货。”高翔又上了烈日下的卡车。
卸完货后找老板结账。
老板边算着账边说着:“你这个儿子不简单,能在我们这吃这么长时间的苦。这个暑假来了二十几个学生,基本上都是干不了三天就走了,他能干下来,小伙子能吃苦啊!”
老板边说着边把工钱结给了他。
高翔拿着钱,这是他靠自己的力气赚的钱,感谢生活,只要辛勤劳动,总会有所收获的。
高翔拿着钱去宿舍整理东西,想不到这么快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辛苦,但要咬牙坚持下来,现在要离开这个环境却还带着一份感情。但是妈妈跟姐姐等着他了,没有时间让他留恋。
“各位大叔,我回去了。”
“好了,小伙子以后放假要是找事,可以再来,我们都欢迎你。”
高翔提着一袋子衣服出门,几个老汉把他送到了门口。
高翔下了楼,跟在妈妈姐姐后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经过一个副食店,高翔停下来说道:“妈妈,等会儿,我买点东西。”
高翔从店里出来拿着三瓶水,还买了四包云烟。
“你还学会抽烟了?这可不是好事。”妈妈是惊讶的口气。
“不是我抽,你们在这等会儿。”
高翔快步走回了宿舍,几个老汉以为他忘了拿东西。
“忘记拿什么了?”
“大叔,给你们每人买了包烟。”高翔把烟放到了他们床头。
“小伙子这么客气。”老汉推辞着。
“这些天多谢你们照顾,你们睡,我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
“不了,有人等着。”
几个老汉起来又把他送到了门口。
对高翔来说,来这里干搬运工恐怕不会再有下次,这一个多月,几个老汉基本上不大让他做重活,他心里是感激他们的,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处处都是冷冰冰的。他这次回去,恐怕今后再也难来这里,今后可能面都见不上了。老汉们基本上都五十多岁了还干着重活,等到他们年纪再大一点再去做什么了?生活真是不容易!高翔现在也没有什么力量,只得给他们每人买一包烟来表示心中的这份情感。
妈妈这次回来是给他准备学费的,但妈妈只有三千多块钱,光学费还差两千,更不要说其他开支。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里面诸多的资料高翔都仔细看了,最大的收获是得知家庭贫困的学生可凭贫困证明申请贷款。妈妈准备的钱不够,也不用找别人借,开个贫困证明去学校贷款吧,这样妈妈负担就没这么重了。
王丽华跟儿子说明情况后高翔是这么想的。
“贷款,贷款是要还的,还要出利息。还是妈妈找人去借点,你考上了大学,妈妈学费都没给你准备好,妈妈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妈妈带大我们已经不容易了。我去村里开个证明就好,妈妈不要再操心。”
“妈妈找你姐夫借点。”
“不了,妈妈,他们结婚花了那么多钱还没还完账,开不了这口的。能去学校贷款就行,反正学是能够上的。”
因为高翔将要上大学,一年多的分离终于有了这点相聚的时光。
虽然一直为钱发愁,但也正是这种艰辛的生活加强了感情的纽带。
开学在即,高翔得抓紧时间置办东西,办理户口等手续。东西倒是没有什么准备的,买个行李箱就够了。最重要的是去胡建明那里开贫困证明,到时候可以办助学贷款。再就是去派出所办理一下户口,他没有把户口签到学校,只办了农转非,他成长在这里,把户口迁出去心里感觉别扭,这里才是他的家乡。这些事情安排好之后,为了能早点到学校把助学贷款贷下来,他买了提前三天的票。
月尾在一天天靠近,节气上已经立秋了。秋老虎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知了还在枝头高歌鸣唱着。
高春兰此刻在回家的列车上,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上车后情绪激动了好久。离家一年多,一年前她借了张敬勤四百块钱去深圳,现在回来她带着存折回来了,上面有七千多块钱啊!
列车一路向前,高春兰心潮一直都没有平伏下来。今天可以到家了,只有漂泊在外的人才能理解归心似箭的那种急迫。
高春兰下火车后坐上了去汽车站的公交车,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把她带到了往事的回忆中。去年她就是坐这趟公交车来火车站的,可是那天没有票,她只得改坐汽车。今天她从深圳回来了,深圳这一年,每天最少十三个小时班,跟机器人一样重复做着那几个简单动作,有时候她都忘了还有工厂之外的世界。
家乡的空气呼吸起来都是亲切的。家乡,是一个人永远的归宿,家乡的土地总是让人深深眷恋。
高春兰突然回来了,这等于在平静的海面打起了一个浪花,一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就团聚了。一开始相见还有点面面相觑的感觉,一年多,他们的变化都太大了。
妈妈似乎又增添了白发,高翔是晒得黑黑的,不过身体倒是强壮了很多,高春兰整天在工厂里,脸色也不如过去有生气。生活的沉重总在一些细节中反映出来。
“姐,你这次放几天假?过年都不回,我们都盼着你了。”
“七天假,过年没买到票回不来,你想我了?”高春兰笑着说,她要用这种爽朗的笑容表示深圳厂里的工作也不是多么辛苦。
“在深圳那边怎么样?你是做什么工作?累不累?”
“还好吧,工厂里每天八小时,一个月发将近八百块钱,也不怎么累,就重复几个简单的动作。”
“真不累吗?看你瘦了。”
“减肥啊,一天吃得比较少,你没发现这是苗条吗,难道要我长成个胖子。”高春兰捂着嘴干笑了几声。
第一天,一家人欢欢乐乐,想不到在八月底一家人倒是聚齐了。
第二天吃过中饭,高春兰与妈妈拉开了话。
“妈妈,弟弟的学费准备的怎么样?”
“我备了三千多,本来想着去借点把钱凑齐,但他说不要了,借钱得看人脸色,录取通知书上说开贫困证明可以去学校申请贷款。”
“那他开好了吗?”
“开了,都放行李箱里了。”
“妈妈,你别让弟弟去贷款,我存了快七千块钱,你下午取出来存到他学校寄来的存折上去。学费、生活费都应该够了。”
高春兰把存折给妈妈继续说道:“你别说这钱是我的,就说你给他存的。”
王丽华打开存折看了看,“这是你一年存的钱?”
“不是了,我有两个折子,另一个上面还有两千多。”
王丽华合上存折叹了口气,“妈妈对不起你们,没把你供出来,现在高翔学费还要你出钱。”
“妈妈别这么说,你把我们带大就不容易了。”
王丽华停了一会儿,“这钱给高翔我不反对,但你自己去给他。这是你赚的钱,你给他,他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有,那也只会让他知道钱来得不容易。”
“还是你给他好,妈妈。”
“不,你自己给他,这是你的血汗钱。据我所知广州工厂里的工资很低的,钱不好赚,深圳估计也没有那么轻松。我不能把你这份心转到我身上,这是你们姐弟的事,你自己去吧。”
高春兰没有接话。
“听说你开了贫困证明?”
“嗯。”
“拿出来给我看看。”
“在箱子里,懒得翻,翻出来又要找半天。”
“拿出来给我看看,看你怎么写的。”
高春兰再三要求,高翔推却不过,打开箱子把贫困证明拿了出来。
高春兰接过来浏览了一下,“把自己写得这么可怜,什么揭不开锅,吃救济,这写得太煽情了,太不真实吧!”
“写可怜点贷款估计会好批一点。”
“你不怕别人看不起你?我们家也没这么可怜!”高春兰嘴快说出了这句话,高翔脸色立马变了。
“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能贷到款就好,没本钱去讲究别人的目光!”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姐姐,心里只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