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内气氛如同弓弦紧绷,蓝曦臣不动声色,右手按上朔月剑柄,以防薛洋突然暴起。
过了不到一柱香时间,薛洋忽然大笑出声,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是又如何?何止是小指,整个手掌手骨全碎,一根手指当场被碾成了一摊烂泥!”薛洋瞪大了双眼,又狂笑起来,“不过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杀了我吗?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过,不知道一向正直无私的姑苏蓝氏,想要怎么处置我这个无辜之人呢?”
“薛公子说笑了,你是我金氏客卿,若说处置也该是我金氏处置,与泽芜君何干?再说,我只不过是请薛公子小住一段时间罢了,又谈何处置呢?”
“金光瑶啊金光瑶,我果然没看错。”薛洋起身走到金光瑶面前,弯下腰贴近了他的脸,“你和我,合该是一类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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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见薛洋逼近,蓝曦臣长袖一甩挡在二人中间,金光瑶却不闪不避,直直迎上薛洋充满恶意的双眼。
薛洋还在继续,他的一字一句好似淬满了毒液的针,猛的扎进金光瑶心里。
“金光瑶?敛芳尊?还是……孟瑶?你醒醒吧,你和这位泽芜君,和这金麟台上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的出身会像一座山一样永远压在你身上!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只要你不如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一脚把你踢开,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你的罪证!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还有谁会站在你那边?”
他看向蓝曦臣,眼里尽是讥笑,“他不会的,没人能救你,没人会救你!”他声音放缓,“所以你何必要去假装清高,明明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不合作呢,我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杀掉所有……”
“不会。”
蓝曦臣仍然挡在二人中间,声音却没了往常的温和,此时的他,更像那个如冰似雪的含光君蓝湛。
“阿瑶一生都会平安顺遂。”
薛洋看了看他二人,心里了然,便不再说话,又坐回床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金光瑶开口。
蓝曦臣也担忧的望过去,虽看不出金光瑶心中所想,只见他面上八风不动,还转过头来安抚蓝曦臣,“二哥别急,这些话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说完又对上薛洋,脸上笑意越发明媚,“薛公子何必这么激动呢,既然你说你我二人相像,就该明白我不会轻易受你影响,说了这么多也一样是白费口舌。”
金光瑶掸掸衣袍站起来,“看来今天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间,吃穿用度已然备好,还请薛公子在这儿安心住下。二哥,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也劳碌了一天,不如你我明日再来。”
蓝曦臣见他如此,便随着点头,二人一起出了房门。
二人走过回廊,蓝曦臣边走边开口:“阿瑶,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太在意了。”
金光瑶笑笑,“二哥,我刚才都说过了,这些话不会影响我的。怎么,怕我跟着他学坏吗?”
蓝曦臣看着他同往日一般无二,可是这笑却让他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他一把拉住金光瑶的手臂让人停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阿瑶,你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在笑的。”
金光瑶却并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自然是开心才会笑,二哥也希望我时时开心吧。”
蓝曦臣一哽,竟找不出什么话说出来合适,只得随着他的意愿换了话题。
“阿瑶,明日我须得回姑苏一趟,这几天麻烦你先照看着那位薛公子了,别让他搞出什么乱子。”
金光瑶听了这话有些讶异, “二哥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不过何事如此着急,要明日就走?”
蓝曦臣神色有些抱歉, “非是我不愿告知于你,只是此事未必能成,况且我也实在是不知应该如何……”
“那便不提了。”金光瑶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信任,“我相信二哥。”
第二天一早,蓝曦臣启程回了姑苏。金光瑶仍是一派悠闲地走到了薛洋所在院落。
“薛公子休息的可好?”
薛洋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自然是好,这里的吃穿可比简单的客卿强多了。怎么,敛芳尊想通了,想来和我联手?”
金光瑶淡淡一笑,“这里既无他人,我便不兜圈子了。你想找谁报仇与我无关,私人恩怨,外人不便插手。但若是做过了界,惹了众怒就不好了,你可明白?”
薛洋脸上仍是那种稚气的笑,“是惹了众怒,还是惹了泽芜君不快?”
“有些话何必说的那么明白,你是聪明人,为了仇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多不值当啊。”金光瑶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扪心自问,我并不想你死。不过,你若是过了界,我也只得替天行道了。”
薛洋听了这话,笑的几乎要从床上跌落下来,“你说,那蓝曦臣知不知道,他一心维护的好三弟,居然是这样的人。”
金光瑶轻轻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饮了一口放下,“他不会有机会知道的,对吧,薛公子?”
“自然。”
翌日一早,蓝曦臣风尘仆仆地赶回金麟台,怀中抱着一个包袱,隐隐露出一个角来,好似一个香炉。
他嘱托金光瑶清空附近的所有侍从,捧着那奇怪的香炉只身进入了薛洋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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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蓝曦臣将这香炉放在案上,又在里面添了些安神香。薛洋看着他做这些,有些好奇的开口:“泽芜君,这是想毒死我?还是用什么秘术控制我?”
蓝曦臣做完了准备,端坐于案后,“此物名叫貘香炉,能让人进入别人的梦境,现在我会引你入我梦中。等你见过了我梦中之事,我便放你离开。”
薛洋听了这话好奇之心不减,“还有这等灵器,入你梦之前,不如先让我研究研究。”
见薛洋并无反抗之意,蓝曦臣便祭出裂冰吹了一曲《洗华》。此曲乃是安神静心之效,再加上安神香的作用,很快屋中的二人便沉沉睡去。
眼见到了晌午,蓝曦臣和薛洋却一直没有动静。金光瑶坐在院内石凳上,虽然面上镇定自若,他的手指却在杯壁上不停摩挲。
此时听得木门吱呀一声,金光瑶抬头望去,见蓝曦臣怀里抱着那布包,将那香炉裹得严严实实,满脸疲惫自屋中走出。
金光瑶快步走到他面前, 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二哥怎的如此劳累?”说罢,便扶着蓝曦臣在石凳上坐下。
蓝曦臣把那香炉放在石桌上,伸出手揉了揉眉心,“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疲惫了些,休息片刻便好了。”
金光瑶正要开口,就听得身后屋中一声嘶吼,薛洋夺门而出,一闪身到了蓝曦臣面前便要伸手抓他衣领。
金光瑶见他如此,左手将他挡住,右手出手如电将薛洋击退。慌乱中不小心将这布包打落在地,露出了香炉一角,幽幽的香气飘散,又没入在场三人鼻息。
金光瑶将这香炉包好放回桌上,又转身看向薛洋。他这才发现,薛洋此时双目赤红,灵力混乱,嗓音嘶哑,开口好似沙石般粗砺:“你骗我,这不可能是真的!”
蓝曦臣淡淡开口:“是真是假,信与不信都在于你。”
薛洋听了这话呆立半晌,好似没了魂魄,转头慢慢走进屋内。蓝曦臣见他如此便起身拿起桌上的布包,“阿瑶,我们走吧。”
“好。”尽管满腹疑问,他还是一字不问,只是虚扶着蓝曦臣一起出了院门。
二人刚出院落,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喊叫声,就好像,一个人永失所爱一样。
蓝曦臣回头看向那间小屋,面上不悲不喜,眼里却是金光瑶没见过的悲天悯人。
月上中天,蓝金二人皆已熟睡。没过多久,蓝曦臣醒来,只见自己正在金麟台下,一青年身着布衣,背着个粗布包袱,虽然简陋,却也干净整洁。
见他一步步向金麟台上走来,蓝曦臣猛地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阿瑶第一次上金麟台认祖归宗的场景!他心知自己该是通过貘香炉入了金光瑶的梦,一切所见都是过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那时的阿瑶是何种模样。
他看着那些宾客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斗妍厅,那里面正在为了金子轩的生辰大肆庆祝,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金光善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众多修士的恭维。而他的阿瑶却孤零零站在金麟台上,被金光善的手下一脚踹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