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壮汉根本不理会鬼童的撕咬,膀子上、大腿小腿甚至脖子上吊着鬼童,就这样冲向国师,一把匕首刺过来。国师吓得往旁边跳开,这位生命力极强的仁兄再次扑过来,身上的鬼童摇摇晃晃也没有减缓他的步伐,国师打不过,逃离之前加强了手里的眼珠火焰,纪匪终于吃痛地开始神志不清,失血过多走不动了,国师啐了一口:"你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死人了。"国师心里暗自担忧,决定先解决墓室里面的两个人,免除后患。
高楼下,城墙边,赫逸如同被召唤了一般,抬眼望见了纪匪,还有他身上的鬼童。纪匪向着赫逸的方向一跪,顿时听到了膝盖骨破裂的声音,他征战了很多年,已经对受伤没有感觉了,甚至死亡对他而言也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下跪,只是觉得脚下无力,身体支撑不起来了,高楼上可以望见万里长空,纯蓝的天空包容着他保护了一辈子江山,热烈的红太阳把暖流传达给他,纪匪愈发觉得自己的血流变快,淳淳流向不知道何方,这一跪不知向谁,但总归会无力地跪下的,所以就在这个国家面前下跪吧。
如果可以开口,他一定要祷告,一定要把压抑了几十年的爱恨诚实地、大声说出来,十年仆从,十年将军,十年旧山河,恩恩怨怨何时了,如果有酒就好了,敬一杯江山如画,敬一杯斯人如旧,奈何嘴里的腥味越来越重,脖颈的疼痛伴随着心跳声蔓延开来……赫逸正在不远处,那一声跪得响亮,把他震得停下了脚步。
"王爷,怎么了?"司马州顺着赫逸的眼神望过去,一个铮铮男子跪立在城墙之上,面色惨白,身体无规律地摇晃着,双眼却仍旧炯炯有神,望着远方不知处,鬼童挂满了一身,司马州顿时失色,"他已经死了。"虽然他不知道是谁,但是看赫逸的眼神,一定是个重要的人。
"王爷,我们得走了。"
"好。"赫逸紧咬牙关,把愤怒吃回肚子里去,他总找不到与纪匪再次见面的理由,可也从没打算此生仅仅再见最后一面,他总以为时间多得是,可以慢慢来,时光荏苒,谁能预见时光的尽头,亲爱的人还能否相见?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相逢不能执手,相见已用尽全力,即使是最后一面,赫逸也想不到他会死在自己面前,他自诩见过世面,见过多少生离死别,却不曾想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会一次又一次地剧烈跳动,面前的场景变过几十次,他却一如既往地陷入悲伤与无助里,无论见过多少次,无论是谁辜负了谁,谁在谁面前泪流不止,他总是那个手足无措,总是强装淡定的人,却抚平不了热流的血涌上心头,动作总会不易察觉地慢下来,脑海里总是浮现过往场景,想说的话对方再也听不见了,只能无声祷告,迟到的挂念。
司马州见赫逸神不在首,心念罪过,牵住了赫逸的手,往密室的方向奔去,他们得赶紧在国师之前把墓室里面的两人带出来,他们必须牢记这次来的目的,只要他们出来了,司马州用力默念,只要他们出来了,这场战就打赢了,所以他不能和赫逸一起悲伤,在这种关头,任何感情都会减慢步伐,带来不可挽回的结果,他只有让脚步快些、更快些,飞过去最好。司马州回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赫逸,手里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他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不说。
暮秋时节,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总能不知不觉地带走眼里的泪水,使它们在流下之前就被风带走,这样,连当事人也会误以为,自己变得更坚强了,或者变得更冷漠了,骗得了眼泪,骗不了内心,很快又会发现自己既不坚强,也难以冷漠。
第56章 国师
就是这里。司马州站在一块巨大的石门下,守卫的鬼童都派遣出去了,四处寻找后不难找到开门按钮。司马州用力往下按,奈何太瘦弱,石头按兵不动。赫逸此刻回过神来了,过来帮忙。
事情有些过于顺利。赫逸内心这样想着,警惕地盯着缓缓打开的石门。
一股巨大的尘雾扑面而来,从里面伸出两只手骨,赫逸迅速搂住司马州,往一边的草丛里滚去。
"这气有毒,憋住。"赫逸紧盯着从门里面探头探脑的鬼童,等雾气散去过后,赫逸把司马州推了出去,两只鬼童目光一闪,笔直地冲向司马州,不等他说一声"卧槽",赫逸从旁边刺出来,靠近的鬼童一声惨叫,剑穿过他的太阳穴从另一边窜出来,赫逸往地上一砍,鬼童整个头裂成了两半。
司马州惊讶地合不拢嘴,呆坐在地上不敢动。
另一只鬼童怪叫着伸手抓过来,剑与白骨爪相碰,鬼童与赫逸两相持平,司马州折了一根树枝做道具,树叶摇晃,发出"沙沙"声,伴随着司马州的口哨,鬼童被吸引转过头过去,赫逸发力将鬼童按在地上,剑入眉心,传来破裂的声音,鬼童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有人比我们先一步进去了。"赫逸站起,快速往密室里跑去,司马州马上跟上脚步。
密室里没有其他人,迎面撞见一块巨大的无脸观音,下面没有莲花,直接蹲在地上,目测五个人才能环抱,不是人能搬进去的,特别是皇宫里几乎没有活人。
"是鬼童和枯尸把它运进去的。"司马州道。赫逸与司马州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开始寻找地下墓室的门。据易心转述的说法,白离找到的门是在地上,两人分别从相对面的墙线开始后退着找,最后两人的脚后跟都�R在那块无脸观音大腿上。
"被观音坐住了!"两人一起发力也移不开用黄金铸成的巨大观音,司马州气喘着抬头,一瞬间居然看到了观音诡异的微笑,不过眼神对焦后,就消失了。司马州懊恼地看着赫逸,道:\"国师来过了?!"
"中计了!国师知道我们会过来密室,他先把入口堵住拖延我们的时间,然后……"赫逸细思极恐,额头冒汗道,"是地洞,他去地洞了!"赫逸拔腿往皇宫外跑去,司马州一头雾水地跟着跑。
"国师怎么知道地洞?"
"还记得易心说过吗?他们刚到的时候,地洞不知道被谁用地皮盖住了。"
"怎么了吗?"司马州气喘吁吁,头脑一热竟忘记了思考,反应过来后想死的冲动都有了,"难道地洞被国师发现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
"那我们……我们现在……还……来得及不?"司马州被地上的尸体绊着,艰难地跟着赫逸,又不能说"慢点,等他一下",于是迂回地问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赫逸一转身把跌跌撞撞的司马州拉过来,挽住他的小腿抱起来跑。
司马州一脸羞愤道:"我能跟上,你放我下来,你这样跑得更慢!"
"你不认路,走丢了我俩都会很惨,乖乖闭嘴。"
"如果国师……"司马州的牙磕了一下嘴唇,倒霉地尝到了一丝甜味,"国师已经在里面的话,他们早就死了!"
"你看到地上的尸体了吗!这些都是国师的杰作,他要阻止我们进皇城,自己也离不开皇城,控制着鬼童和我们的人马战斗,你读了多少年连这个最基本的巫术基础都忘了吗?施术者不能离开傀儡,那天白离把国师背回了皇宫,我们才有机会活着逃走!"
赫逸看了一眼不远处忙碌急救的易子,道"纪匪来过了,国师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不能在国师之前赶到,就只能寄托白离他们拖久一些了。"
看见自己的哥哥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司马州眼睛不争气地蒙上了白雾,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他居然泄气了,恐惧了,迈不开腿,要别人抱着去该去的地方,万一没赶上,万一这些人都白白牺牲,万一白离已经死在了鬼童的爪下,万一幕禾已经被国师饮尽了血……
"你哭什么!"
司马州吸了一口气,全是鼻涕,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脸越丢越大,司马州也就自暴自弃起来,任它流,司马州顺手抓了一把赫逸的衣口擦眼泪,还把鼻涕糊了上去。
赫逸差点没忍住把司马州扔到护城河里去。
"国师离开皇宫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若冬他们可以休息一下,如果国师还站在高楼上,你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下来跑!"
司马州一骨碌跃到地上,休息了一下竟跑得比赫逸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