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州按了按太阳穴,歪头严肃地看着幕禾,吸气道:“嘶――我哥是不是职业病犯了?”
幕禾语重心长:“那你哥得天天犯病。”
第40章 长针
外面下着细雨,空气潮湿粘人,光线弱得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风吹进来,窗前的烛火一明一暗,似乎快烧完了,偶尔传来几声闷雷。
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压抑。
“你说,这个国家都发生了什么?”幕禾想起那些枯尸,应该不久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当初在白渔楼里,那些指挥着阴兵的人并没有哪里三长两短,“为什么平民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球,成为统治者的阶下囚?”
司马州沉下眼睑,咬着下唇,有意想避开话题,纠结了一番,唇色变红,他打开牙齿,抬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你这一切,但既然你问了,我便告诉你。”
“赫术每次纳妃都隆重热闹,甚至在民间纳妃。这样消息传得快。什么消息呢?当然是妃子献眼球了。百姓们于是互相打听原因,原来国师掌握了死而复生的方法,皇上爱妃自愿献眼球,为了死后也能与皇上恩爱地在一起。那要有证据才能证明能力呐,所以一些妃子莫名死去,又莫名复生,依旧依偎在皇上身边。百姓一看渐渐相信了,但是这样还不够。国师在和邻国开战前,让士兵们自愿献眼球,那些挖了眼睛的,战死后复生了,就成了你们看到的阴兵。加上国师的煽情演讲,大概是为国捐躯的忠志之士才有资格活两世,平民不可妄自自残之类的。上行下效,加上神眼谎言,又有皇上的假关心假资格。于是没读过几本书的老百姓就这样入了圈套。”
幕禾盯着司马州的眼睛:“就这样?”
司马州站直了身子,吞了一口唾沫,道:“就这样。”
幕禾转身离开。
“幕禾,”司马州跟上前去,“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不能掺和进来,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但是你看,你只要一掺和事情就变麻烦了,幕禾,我刚刚说的那些没骗你,都是事实,你可能还有很多疑问,你,你直接问我,我能回答的都告诉你,别着急走啊。”
“......”
眼看幕禾往街边的方向走了,司马州直接跑上去拽住幕禾的手臂:“你那么激愤,怪不得没人跟你说那些事情!”
“啊?”幕禾跟司马州拔起了力来,“是你们不跟我说,才让我感到压抑的,小鬼你搞反了!”
“你要是温柔一点,安静一点,乖乖呆在大家身后,就不会受伤了。”
“说的好像我是来捣乱的一样,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种温柔安静的女人,也不会乖乖听你们使唤。”
“幕禾,我不是那个意思......”
细细的雨珠搭在身上,像蛛丝一样粘稠,令人恶心,空气沉闷得令人呼吸困难,好像吸进去的都是水。两个人一个拖一个拉,不断反转着。
易老爷子一出门,就看见了那样一副景象。
“两个在打架啊?阿州你别贪玩,幕禾不能玩那么激烈啊。”易老爷子提着酒葫芦,拄着一个长架子过来,架子上还插满了糖葫芦。
“老爷爷?”幕禾想起那个搞副业的老太医,那个似乎每次受伤都会如天使般降临的老爷爷。
司马州如愿以偿地把幕禾带回了屋里。
“待不住了吗?”司马元鬼似的出现在幕禾面前,“再忍耐一会,我们就出发。”
幕禾只是想套一套司马州而已,还真不是待不住,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走了。
“不等雨停了再走?”司马州也是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逃跑的好时机啊,小弟弟,再不走,头就要挂街上啦。”阴柔的声音配上闷雷,一个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紫衣女子把右手搭在司马元肩上,左手转着一根长长的......针?
司马州差点骂粗口,被司马元瞪了一眼。
“国师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们还得分批离开,”司马元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了紫衣女子,道,“易岚,你跟老爷子一起。”
易岚拇指一弹,长针在空中快速翻转了几圈,手掌风驰电掣地一握,针头就抵在了司马元的下巴上,笑道:“你得陪我一起走。”
第41章 禁术
这关系还真复杂,幕禾心想着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司马元的未婚妻什么的,看样子也是二十几岁的样子,谁知紫衣女子一声“爹”吓得幕禾直瞪眼。
“爹,我们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得有一个能打的男人护着啊?对吧?”易岚伸手抓了一个架子上的糖葫芦,撕拉一声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易子人那么多,我一个人护不了。”
幕禾认真打量着易老爷子古稀的脸庞,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妙龄女子是他女儿。歪头看一眼司马州,这小子警觉地盯着易岚,表情有点好笑,就像一放松警惕哥哥就会被狐狸吃了一样。
“阿岚,你都年近不惑了,这里就一个司马元,把阿元让给幕禾吧。”易老爷子脸皮厚地揭穿女儿。
年近不惑......
“幕禾不是有司马州嘛,他也老大不小了吧,”易岚继续讨价还价,“让他背着幕禾走啊。”
“你居然好意思跟我抢,”司马州气得上前几步站在跟他一样高的易岚面前,“你不可以缠着我哥!
虽然淋雨后身体感觉有气无力的,但也用不着背吧,幕禾心说贵圈真乱,自己还是闭嘴为好。
“哟,小弟弟,你是没断奶还是娘炮啊?就一个姑娘都护不住?”易岚抱臂压着丰满的两球,还凑近司马州的脸盯着看,逼得司马州后退几步举手挡在脸前,“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不好意思两个人走吗?还是说?”易岚挑开司马州的上衣。
“滚开老太婆!”司马州兔子一样蹦得远远地,气得脸变红,“你好意思说我吗?喜欢我哥的是王八蛋!不对,王八蛋才会喜欢我哥,啊......不是!反正我不同意哥哥跟着你!”
“哈哈哈哈哈,你弟弟真好玩。”易岚还想走前去逗司马州,被易老爷子拉住了。
“阿州,你一个人带幕禾去赤泉。”司马元终于发话了,易岚都没想到他这样决定,尴尬地笑了笑。
“......”
“哥,你一定要小心。”司马州把“一定”咬地很重,眼里杀千刀地看着易岚。
司马元继续道:“你们要走快一点,上坡的路背着幕禾,她现在很虚弱,不可以跟幕禾闹,让着点。”
“哦。”司马州口是心非道,眼神斜向一边,表情木讷。
幕禾心里想着现在已经离开赤泉快三个月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赫若冬他们的汇合,还有,白离在哪儿呢?
易老爷子哈哈笑着,塞给了司马州一些药瓶子,嘱咐他给幕禾按时吃药后,便打发两人可以走了。
司马州回屋拿了两件长衣,披一件在幕禾身上,道了句“别再淋病了。”,然后带头出了屋子。
天色变得漆黑,云层厚地像铁板似的封锁了整个允昌城,街边的商贩都关了门,一些门还扭曲残破,许多坏了的渔网渔杆在街上被风吹得横七竖八,轻薄一点的木板甚至被吹得滚动了起来,要迎接着什么。
“不久后这里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你看。”司马州指着不远处水渠里乌黑的东西。
“我什么也看不到。”幕禾只要稍微睁大点眼睛,就会有细屑吹进眼睛里。
“血水。”司马州拉着幕禾走得很快,“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下场如何,但无论你在不在这里,朝廷都要翻一个底朝天。”
“朝廷?赫术和国师他们吗?”
“对,两个活人带着几个军队的死人。”司马州拉着幕禾小跑了起来,“洪匀那边昨晚就拖不住了,这次国师亲自带兵,正离这几百里开外的地方赶回允昌。”
“因为白渔楼的事?”幕禾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司马州跨上一个看起来还能用的木舟,将幕禾提过来,啪地撕下船帆包在幕禾身上,一个人摇起了船桨。
“白渔楼只是一个幌子,国师要的是你。”
幕禾蹲下来,捂住脚边喷水注的小洞,实在难以理解国师所做的一切。
秋季的允昌河水已经冷得像冰刀一样,幕禾的手很快被冻红了,船帆包住整个身子以后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幕禾感到肚子里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