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的事你大概了解了，那么你的事我也想问一问的。圣德芬，你为什么从迦南溜出来了？”
圣德芬一时语塞。他直觉性的觉得不能把想破坏人类社会这件事告诉路西欧。因此他只能尴尬的沉默着。路西欧观察着他的反应，然后猜道：“迦南有你受不了的实验？”
“……没有。”
“有人欺负你？”
“……没有。”
“那，是路西菲尔对你不好？”
“怎么可能！”圣德芬猛地抬起了头，瞪着路西欧。路西欧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毫无线索，只能做这样的猜测了。可是圣德芬，这也没问题那也没问题的话，逼你冒着风险逃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圣德芬迟疑了一下，路西欧的笑容稍微有些淡了，他轻声问道：“还是说，果然和我弟弟的死以及之后的一连串骚动有关，是吗？”
要说有关，也的确是有关的。但实际上圣德芬自己都不太明白骚动的具体内容。他只能含糊的算是应允了。路西欧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这就是当初提到的强化人的局限。这个世界需要工具，但是智慧生物是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工具的。骚动是迟早的事，路西法会为此死去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只要改变这一切的话……”圣德芬低声道。路西欧投来的视线似乎变得锐利了一些，但并不带有攻击性的意思：“目前强化人系统的运转还是建立在强化人的牺牲上的，圣德芬你果然是忍受不了这一点而逃出来的吗？自己无法拥有美好的未来，因此感到绝望？”
圣德芬没有作答。他思考了一下，或许这里承认比较好。这是个充分的能堵住路西欧的嘴的理由，而且也不完全错。路西欧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我的帮忙吗？掩护你个人成为一个完全的人类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哦？还是说……”
“不。那没有意义。谢谢你的好意。”圣德芬下意识的拒绝了他。路西欧沉默了几秒，却反而微笑起来：“小圣也是个好孩子呢。”
他站起身来：“那接下来的话不太合适在这里聊了。小圣你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无处可去的话请到我这里来暂时待一阵子吧？”
路西欧提出的建议不坏。而且圣德芬确实从和他的交流之中获得了很多信息，因此他点点头同意了。那之后他在路西欧的办公室里待到了晚上，路西欧带他上了一辆车。他对圣德芬介绍着：“总之，我们先去我在这座城市的住所。如果要藏住你果然还是私宅比较靠谱，还有耳机的解析可能要花两到三天……啊，失礼了。”
他正说着，有人似乎来找他。他对圣德芬稍微示意了一下，然后下车去街道的另一头。圣德芬集中精神听了一下，和迦南似乎无关。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在热情的对路西欧讲述有关什么酒会的事，而路西欧轻快、得体的应对着。在听到一个小小的笑话之后，他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路西菲尔很少这么轻快的笑，或者说路西欧会露出的表情比路西菲尔要多一些。这都是圣德芬不知道的内容，他忍不住开始想现在路西菲尔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工作吧。路西菲尔有没有像这样轻松的笑起来的时候呢……？他又扭头看过去，然后楞了一下。
对方似乎聊完了，然后双手握住了路西欧的胳膊。他们贴了贴脸。这个圣德芬知道，这是某些国家的表达亲密的社交礼节，从外表上来看路西欧也确实更接近于欧洲人。但是画面上来看实在是太诡异了。这个人有着和路西菲尔一模一样的脸啊——圣德芬甚至浮现出一丝觉得这大不敬的念头。然后又知道自己荒唐，将它掐灭了。只是他混乱的想着，这也是路西菲尔可能遇见的事吗？毕竟路西菲尔和他不一样，路西菲尔有着光明正大的和人类接触的理由。但是一想到刚才那副场景可能发生在路西菲尔和其他人之间，一股圣德芬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微妙感觉开始沿着脊背攀升。
路西欧回来的时候带进车里一股略微有些奇怪的香水味，圣德芬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鼻子。路西欧对他道：“抱歉，继续刚才的话题？有关耳机的来历，我也想好好问问你。最好能够尽快解决这事，因为恐怕后天开始我又要抽不出时间了。”
“我也希望尽快解决。”圣德芬草草的回应道。
第十六章 滑稽
25
贝利尔将缠在手上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下来，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看。断肢的再生是众多伤口之中最耗时的一个了，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即使手受伤也得忙于交流，所以恢复的比以往更缓慢。但是现在修复已经完成了，他将手握成拳又松开。接着转身来到昏暗的房间的角落里，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严丝合缝的放着一个培养皿，里面浮着一个发出淡淡的黑光的小球。那个球被各种各样的管道固定着，如同连接着血管的心脏一样跳动着。他靠着那张桌子坐了下来，仿佛是在对着那个没有任何感知器官的球在低语：“法桑，计划很顺利哦？”
当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接下来就是把巴布桑给想办法弄出来。测试一下能不能和身体好好融合……哈，法桑。虽然我不觉得你会误算。但只要想到这种可能的发展方向，我可爽不起来啊。”
他的头略微偏了一些，抵在培养皿冰凉的侧壁上：“融合要是没能成功，法桑你的复活要是无法达成……”
他没说完，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糟糕。”他抚摸着培养皿的外壁，还没有碰过任何东西的手指十分敏感，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那片玻璃：“法桑你肯定想要揍我吧？抱歉抱歉，但是你可得早点醒过来然后来揍我哦？”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桌上的众多手机中的一个响了起来。他将箱子重新封存起来，然后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准备好了。”对面只低低的传来了这么一声。
贝利尔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用听起来十分正经的语气道：“为了强化人的未来。攻击开始。”
迦南的这个清晨是以枪声开始的。
路西菲尔毫不意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终于在谋杀案后的一周等来了这场注定会发生的叛乱。
耳机里面传来几位队长的报告：“西北区域出现敌影，数量在预估范围内。”“确认一支持枪小队，成员扩大中。”“海面出现增援，预计一小时内到达射程海域内。”……听着繁多的报告，路西菲尔下达着指挥：“依照原计划进行反击，最先完成本区域内任务的立刻支援周边区域。对海攻击暂缓，等他们上岸之后抓活口。”
“是。”
“贝利尔的行踪确定了吗？”
“还没有观测到。”
“保持观测。我前去伦理庭。”
“是。”
他拿起放在门边的枪，确认好了身上的装备，走出了门。
对路西菲尔来说，找到叛军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叛军的目的是强化人地位的提高，那么自然就会冲着人类密集的伦理协会下手，还有一部分应该去了所长室寻找自己。这部分叛军并不在路西菲尔的忧虑范围内，他比较忧虑自己不在的地方会成为贝利尔进攻的地点。为此他的选择是尽可能快速的清理掉主要的叛军。他出现在伦理庭附近的一瞬间，立刻就听到了子弹和指挥布局的声音。路西菲尔稍微弓起了身，蓄了一下力之后端着枪猛冲了出去。对方也预料到了他的行动：“是路西菲尔！紧密阵……呃啊！”
指挥官的话音还没有落，路西菲尔已经和白色的闪电一样出现在了敌方堆起的简陋战壕里，枪顶着对方的脑袋扣下了扳机。然后在旁边几个强化人把枪口调转过来之前一手抓住了一个将他们的头狠狠砸在了一起然后扔了出去。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如同盾牌一样挡住了自另外一些战壕射来的子弹，路西菲尔又冲了出去。在尸体落地之前，他就已经跳进了第二个战壕。
一时间广场上惨叫此起彼伏，根本就不需要几分钟，路西菲尔一个人就已经撕破了他们的阵型，并且还在速度迅猛的往中心推进。离得最远的一些强化人一阵慌乱，然后有人立刻冲去抓来了人类：“路西菲尔！马上停手！否则我们就杀害人质了！”
“迦南镇压叛乱的优先级高于个体人类的生命。”路西菲尔回应道：“你们这么做只会在将来使你们自己面临更重的刑罚。”